铜牌坠地,发出清脆一响,在幽蓝荧光下滚出半圈弧线。
严冰雪手腕被风宝一爪拍偏,指尖离那“风”字小篆不过寸许,却再未向前。
她尚未开口,尉迟逸风已猛然跪倒,双膝砸在石板上,震起细微尘烟。
他一手撑地,指节泛白,另一手死死按住心口,唇色由青转黑,呼吸短促如刀割风箱。
严冰雪瞳孔一缩,本能扑上前去,三指搭上他腕脉,脉象断续,寒如冰窟,经络间似有无数细针逆刺,竟与药圃木偶银针牵引之法如出一辙。
“九死还阳针!”她低喝一声,药囊翻飞,三十六枚银针瞬息排开,指尖连点,尽数没入尉迟逸风百会、膻中、神阙等要穴。
针尾原本应泛微光,此刻却迅速发黑,针身微颤,仿佛被什么力量从内部腐蚀。
她心头一沉。
此毒非寻常药石可解,乃是借命格之术反噬本源,若无活血为引,针阵反成催命符。
风宝跳上石桌,尾羽炸起,爪子急刨桌面,发出刺耳刮响。
它猛地啄向严冰雪手腕,力道之重,几乎破皮。
“你拦我作甚?”她咬牙,“他若断气,这阵谁来破?龙脉谁来救?你我皆成陪葬!”
话音未落,她已咬破掌心,鲜血淋漓,一把按上尉迟逸风天灵盖。
刹那间,体内热流翻涌,顺着掌心涌入对方经脉,竟是祖父所传《赤心引》内功,以精血为媒,引气驱毒。
热流甫入,寒毒立反。
她喉头一甜,鼻血直流,双耳嗡鸣,七窍竟有渗血之兆。
可她未退,反而闭目凝神,任气血逆行,硬将毒势压回心脉三寸。
尉迟逸风呼吸渐缓,唇色稍褪黑青,额上冷汗如雨,却不再抽搐。毒势暂凝,然未根除。
风宝见状,忽地展翅跃下,爪子扫过石桌一角,一块青瓷碎片应声落地。
它不啄不衔,只用喙尖轻点碎片边缘,那里刻着几不可察的四字小篆:“寅时三棵,断肠饮露”。
它又扑翅奔向暗室出口,爪子蹬地如飞,身影瞬间消失在石阶之上。
严冰雪强撑未倒,气血翻腾,眼前发黑。
她知自己已近极限,若风宝不归,再撑不过半刻,必先毙于内功反噬。
她咬牙,将最后一丝真气注入掌心,血流不止,滴落在石桌之上。
诡异的是,那血竟未滑落,反而如活物般缓缓爬行,渗入木偶银针孔洞,针身微震,发出极轻嗡鸣。
石壁荧光忽明忽暗,仿佛呼应着某种古老律动。
片刻后,风宝疾冲而回,爪心紧握一株墨绿草叶,叶尖悬露,晶莹剔透。
正是断肠草,剧毒至极,然若以寅时晨露调和,反可引毒出体,为“以毒攻毒”之奇法。
它跃上严冰雪肩头,喙尖轻触她唇角,似在催促。
她苦笑,指尖微颤,将草叶揉碎,混入自己掌心血中,化作一丸暗红药泥。
她托起尉迟逸风下颌,强行撬开牙关,将药泥送入其口。
药入喉,不过数息。
尉迟逸风猛然弓身,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随即一口黑血喷出,溅在石桌之上,腥臭扑鼻。
那血浓如墨,竟似有活物蠕动,隐约可见半枚金属之物裹于其中。
她伸手拨开血污——是一块青铜虎符,残缺半边,断口如遭利刃劈裂,纹路古拙,虎目狰狞。
符身微温,似有余毒未尽。
她刚欲细察,虎符竟与石桌下符纹轻轻共振,发出极细微嗡鸣,仿佛呼应着地底某种机关。
尉迟逸风伏地喘息,面色惨白,却已能睁眼。
他目光落在虎符上,瞳孔骤缩,似认得此物,却又不敢相认。
严冰雪指尖仍沾着黑血,正欲开口,风宝突然展翅,一爪拍向她手背,力道之重,竟将虎符打落在地。
“你又发什么疯?”她皱眉。
风宝不语,只用爪子勾着虎符,一步步推向石桌边缘,尾羽紧绷,眼神警惕。
她正欲斥责,尉迟逸风忽然抬手,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极大,声音沙哑如裂帛:“别碰它那是!”
话未说完,他喉头一甜,又呕出一口黑血,这次血中无物,唯有腥臭弥漫。
严冰雪甩开他的手,俯身拾起虎符,指尖刚触到符身,忽觉一股阴寒顺指而上,直冲心脉。
她心头一凛,迅速将符丢入药囊,取出“镇魂散”弹入鼻中,才觉寒意退去。
“好毒的机关。”她低语,“这虎符不止是信物,还被人动过手脚。”
尉迟逸风靠在石壁上,气息微弱,却仍盯着她:“你为何要救我?你明明不信我。”
她冷笑:“我救的不是你,是这龙脉,是这王府,是风宝。若你死了,谁来告诉我祖父的仇人怎会成了你的暗卫?谁来解释这药阵为何偏偏选在你封地?”
尉迟逸风闭目,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果然什么都记得。”
“我记得的还多着。”她冷眼看他,“你母妃留下的阵,为何要等一个替嫁女子来破?你装病十年,究竟在等什么?”
他未答,只缓缓抬起手,指向石桌下方符纹交汇处那里,隐约刻着一个“寅”字,与风宝带回的瓷片上的“寅时三刻”遥遥呼应。
风宝突然跃上符纹,爪子重重一踩。
“咔。”
石桌微动,下方暗格弹开,露出一方青铜匣,匣面刻着半幅龙纹,与虎符残缺边缘形状完全吻合。
严冰雪盯着那匣子,指尖微颤。
尉迟逸风艰难撑起身子,声音低哑:“打开它你会明白,我为何非你不可。”
她冷笑:“你当我是傻的?刚拿虎符试过命,现在又要我碰这匣子?”
风宝却忽然跳下,爪子勾住匣角,用力一拖,将匣子推至她脚边。
她盯着那青铜冷光,呼吸微滞。
风宝仰头看她,眼神坚定,仿佛在说:这一次,信他。
她咬牙,抽出银针,缠上发丝,小心翼翼挑开匣扣。
匣盖弹开刹那,一股寒气扑面,内中无物,唯有一枚干枯的婴儿手掌印,压在泛黄绢布之上,掌纹与她掌心竟有七分相似。
她浑身一震,猛地合上匣盖。
尉迟逸风望着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是你母亲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