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明望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你让朕如何信你……”他语气微顿，注视着韩贵人霎时灰败下去的脸色，如同在看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韩贵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梁国公。
她张口欲再哭喊，李公公已示意两名小太监上前，半扶半拖地将她往外带。
“不！皇上！您不能这样！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就一次！”
赵敬明被她吵得头发胀，挥手命太监退开，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脸上：“最后一次”
“皇上放心，臣妾这次绝不会再出错”
赵敬明揉着眉心，脸上不见半分波澜：“退下”
“是、是……”韩贵人慌忙拭泪，由太监搀扶着踉跄离去。
赵敬明心知韩氏这步棋已是废了，不过无妨，弃子而已。
至于七公主……能用来笼络重臣，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侧首吩咐李公公：“去让内务府悄悄准备着，婚事不宜声张”
“是”
过了一会李公公走到赵敬明的面前：“皇上，兵部侍郎卫明求见”
“宣”
兵部侍郎整了整官袍，低眉顺眼地快步走入养心殿内。
“臣，兵部侍郎卫明，叩见皇上”他跪地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赵敬明抬了抬手，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卫明身上：“起来回话，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卫明站起身，依旧微躬着腰，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谨慎。
他的声音中带着谄媚回道：“回皇上，一切均已按照皇上的旨意安排妥当”
赵敬明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冰寒。
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缓缓道：“好，很好，爱卿，此事若成，你当居首功，朕向来赏罚分明，如今的兵部尚书年事已高，也该退位让贤了，届时，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卫明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
他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叩谢皇上隆恩！定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嗯，下去吧，谨慎行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赵敬明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
“臣，遵旨！”
卫明强压着内心的狂潮，退出了养心殿。
───
一个多月过去了，景阳宫内
“碧月”她轻声唤道，眉宇间笼着一层忧色：“不知为何，本宫这几日总是心慌意乱，夜里也睡不踏实，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碧月正为她斟茶，闻言连忙安慰道：“娘娘定是思虑过甚了，您如今怀着龙嗣，最是紧要，需得宽心静养才是”
皇贵妃摇了摇头，接过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捧在手中，感受着那一点温热：“但愿如此……只是皇上近来，似乎太过平静了”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脚步声，伴随着小郑子带着哭腔的惊呼：“娘娘！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只见首领太监小郑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皇贵妃心中猛地一沉，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慢慢说清楚！”
小郑子抬起惊恐万状的脸，嘴唇哆嗦着，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喊道：“娘娘……是、是杨副将……杨副将他……他被指控意图起兵谋反，证据确凿！皇上……皇上已经下旨，将大将军圈禁，杨副将押解进京了”
“什么？！”皇贵妃霍然起身，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娘娘！”碧月惊呼一声，与碧珠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皇贵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昊儿对朝廷忠心耿耿，镇守北疆十余载，浴血奋战，功在社稷！他怎么可能谋反？！这是诬陷！是构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绝望。
小太监伏在地上，哭诉道：“奴才也不知详情，只听闻御史台收到了密报，还有……还有从杨副将的军帐中搜出了龙袍”
“龙袍……”皇贵妃喃喃重复着，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她太了解自己的侄儿了，他性情刚直，一心为国，怎会私藏这等大逆不道之物？
这分明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圈套！而能布下如此死局，调动御史台，并让皇帝深信不疑的……普天之下，还有何人？
是皇上！一定是他！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皇帝终究还是容不下杨家，容不下她腹中可能诞下的皇子！
“好……好啊”皇贵妃凄然一笑，泪水却倔强地在眼眶中打转，不肯落下。
她不能倒，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碧月带着哭音道：“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您还怀着孩子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李公公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声音未落，一身明黄龙袍的赵敬明已迈步走了进来，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
“爱妃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赵敬明目光扫过殿内狼藉，语气温和地问道。
皇贵妃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射向赵敬明，那目光中充满了竭力压抑的恨意。
她挣脱开碧月和碧珠的搀扶，挺直脊梁，维持着尊严
她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却僵硬的礼，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沙哑：“臣妾……参见皇上”
她顿了顿，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赵敬明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问道：“皇上，臣妾听闻杨副将意图谋反，敢问皇上，此事……是否属实？”
赵敬明叹了口气，伸手欲扶她：“爱妃先起来说话，你身子重，不宜激动”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手臂，皇贵妃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赵敬明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负手而立，语气变得淡漠而威严：“杨副将之事，朕亦感痛心，然朕虽念其旧功，亦不能因私废公，罔顾国法。”
“铁证如山？”皇贵妃几乎要笑出声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皇上！我侄儿杨庭昊从八岁便上了战场，至今日整整十三年，为国尽忠”
“他若有异心，何必等到今日？！这分明是有人构陷忠良！请皇上明察！”
她再次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敬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再无半分温情：“爱妃，朕知你一时难以接受”
“但国法无情，朕心意已决。谋逆大罪，罪无可赦！”
“杨氏一族暂且圈禁府中，待乱臣贼子被押解进京后，再做处置，将杨庭宇送回杨府关押”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从即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得踏出景阳宫半步！宫中一应事务，暂交由淑妃打理，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转身，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