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走上前,从怀中取出白手套戴上,然后轻轻按压米陀的后脑,指尖能触到凹陷的痕迹。言罢,他摘去手套,用一旁的被子将尸体盖好,语气平静:“龙太判断无误,是被重物猛敲后脑而亡。”
“锤子?”樱桃问道。
“不像。”苏无名摇头。
“镐头?”樱桃又猜。
“也不是,应是类似铲子一样的东西。”苏无名补充道。
卢凌风皱眉:“用铲子拍死人?米陀也算强壮,用铲之人的臂力定然不小。”
苏无名点头,裴喜君突然环顾祠堂,目光最终落在白眉神神像上:“我总觉得这祠堂少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卢凌风追问。
武清平随意扫了一眼随后说:“是颗珠子,这雕像手指间原本握着颗珠子,现在那珠子不见了……”
“哎,没错没错!”费鸡师立刻附和,“那米陀擦拭神像时,还拿起来闻过呢!”
武清平看了眼费鸡师,懒得戳穿他。
樱桃也点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颗珠子,看着还挺亮。”
苏无名和卢凌风看向神像,原本握着珠子的手指空空如也,指缝间还残留着细微的摩擦痕迹。
“米陀是粟特人,最善于识宝。”苏无名若有所思,“那枚失踪的珠子,恐怕就是他执意要住祠堂的真正原因。”
他的思绪飘回几小时前:幽暗中,米陀从榻上坐起,走到窗前确认庭院无人后,悄悄走向神像,小心翼翼地取下那颗珠子,捧在手里端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宝珠啊宝珠,是谁把你放在这儿?真是暴殄天物!这些不识货的家伙,哪知道你价值干两黄金!”他兴奋地将行囊扔在床头,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翻来覆去地欣赏宝珠完全没察觉暗处有人盯着他。
“米陀很小心,喝酒时行囊都不肯离身。”苏无名将思绪拉回现实,“但那枚宝珠太过珍贵,让他放松了警惕。”
一旁的武清平仰头打量祠堂的棚顶,脚步缓缓移动,要说祠堂破旧、屋顶漏风也正常,但这里的冷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一番查看之下,只见屋顶的瓦片排列整齐,唯有一块似砖似瓦的物件缝隙格外大。
武清平碰了碰卢凌风,一指那缝隙,示意她自己去看看。
卢凌风点头后,只见武清平纵身跃起,脚蹬供案,再踏柱子,轻松挑开那块瓦片,然后整个人蹿上了屋顶。
卢凌风、苏无名、费鸡师等人连忙跑出祠堂。
只见武清平站在屋顶,她的目光扫过积雪,上面有两行脚印,从不同方向延伸向厢房。
顺着其中一行脚印,踏着积雪在屋顶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厢房后方。
片刻后,又顺着另一行脚印折返,跃到二楼屋顶,用脚踢开一块瓦片,露出一条隐蔽的通道。
“小丫头在看什么?”费鸡师踮着脚,想让樱桃也上去看看:“樱桃,你轻功也好,上去帮我们瞧瞧?”
“她在观察脚印,上去的人多了,反而会破坏痕迹。”卢凌风拦住樱桃,话音刚落,就见武清平从二楼的通道纵身跳进客栈。
众人连忙返回厅内,卢凌风、苏无名和樱桃直奔二楼,只见武清平从角落里的杂物间走出,杂物间的门还开着,有风灌进来,带着雪的寒意。
“二楼房顶有条通道,凶手应是从那里潜行到祠堂顶部,再下去杀了米陀。”武清平下楼后,对卢凌风说道。
“那必是轻功了得之人。”姜山人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
“雪地上没有脚印,但祠堂顶部和两侧厢房房顶都有脚印,且大小不一,并非一人所留。”武清平补充道。
“除了女店主,还有那个跑了的老伙计!”樱桃接过话头,
“那老伙计出了后门就跃上墙头,说不定趁我们不注意又潜回来杀了米陀。”卢凌风说
苏无名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那只大酒缸:“还有一种可能……女店主死而复生。”
龙太一惊:“女店主死了?这是在我来之前的事?”
“是。”苏无名点头,“但现在看来,她可能是假死。”他指向那大酒缸,“玩吐火罗刀子时,这口缸的盖子一直敞着,说不定就是她故意给自己留的藏身处。”
“其实师叔,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你说会不会是……”
武清平话还没说话,就被苏无名撅了回去:“你要是在敢提方丈我杵死你!”
武清平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了……
一旁的樱桃上前,用短剑割断捆住那大酒缸的绳子。卢凌风上前掀开缸盖,众人探头一看,缸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些许灰尘。
“绳子完好,看来是这口缸有问题。”苏无名说道。
樱桃刚想纵身跳进缸内,就被武清平拦下,随后她自己跳了进去,手指在缸底摸索,突然用力一掀,一块木板被揭开,露出一条黑洞洞的通道。
不等众人反应,便径直钻进了通道。
剑客、姜山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剑客呢喃:“居然还会缩骨……”
“洞口这么窄,我们这些男人还真钻不进去。”姜山人则是感叹道。
片刻后,柜台内传来咣当一声,木板被推开,武清平爬了出来,身上沾了些泥土:“洞内没有浮土,四壁光滑,看来经常有人爬行。”
费鸡师摸着下巴说:“这么说,摩家娘子是服用了暂闭气息的药物假死,醒来后从通道钻到柜台,再趁人不注意跃上二楼,通过杂物间的天窗逃到祠堂屋顶?”
苏无名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武清平,武清平也幽怨的盯着苏无名:“师叔……你要是不拦着……早点叫我毒死她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苏无名也有了决断:“我们在院子里打雪仗时,听到的堂方向的动静,恐怕不是来自祠堂内,而是通道里。”
卢凌风立刻冲出大厅,众人紧随其后,连被绑着的龙太、蓝举子等人也跟了出去。
祠堂内,卢凌风仔细敲打地面的地砖,侧耳倾听,半晌后走出祠堂,低声道:“地下似有空洞之声,但没找到入口。”
苏无名望着整个摩家店,自言自语:“这荒野逆旅根本是掩人耳目,除了祠堂,其他建筑都是新建的。”
“盖这么多房子只为掩人耳目,得做多大的买卖?”贾不离不禁咋舌。
“挖金掘银?”蓝举子猜测,“姓苏的,你之前说什么葱啊薤啊的,不就是说这山里有金银吗?”
“我那是说六朝金刚寺的记载。”苏无名看向姜山人:“不过,姜兄之前试探摩家娘子,就看出这店是新建的了吧?”
姜山人一愣,随即笑道:“苏兄好记性。”
他想起进店时曾状似随意地问摩家娘子:“你这店,怎么也得开了七八年了吧?”摩家娘子当时愣了一下,才说开了快十年,还说有陈年佳酿。
“试出她在说谎,却没道破。”苏无名说道。
“我要找的答案没那么简单,只能耐心等待。”姜山人坦然道:“连女店主假死,我都没亮出身份。”
“我们早就看出你不是修炼之人了。”苏无名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