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是每个月开始的第一天。
江行衣靠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夜班的第四个小时。
他划拉着手机，刷着短视频，偶尔抬头看一眼玻璃门外的街道。
空无一人。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江行衣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放在收银台上，起身走到冰柜前，拿了瓶冰可乐。
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总算让他清醒了点。
他回到收银台，重新坐下，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江行衣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太静了。
本来晚上就应该静，但今天晚上静得过头了。
他放下手机，侧耳倾听。
没有汽车引擎声。
没有喇叭声。
甚至连远处马路上那种隐约的轮胎摩擦声都听不见。
江行衣皱起眉头，起身走到玻璃门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在脸上，他站在便利店门口，抬头看了眼街道两侧。
路灯还亮着。
红绿灯还在规律地变换着颜色。
但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江行衣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脑子里飞快转动。
这不对劲啊。
就算是深夜，青灵市这种地方也不至于连辆车都没有吧？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零点二十多。
江行衣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看了几秒，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
他想起来了。
前几天看新闻的时候，好像提到过什么噪音治理条例。
从这个月1号开始正式实施。
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禁止制造超过规定分贝的噪音。
江行衣眨了眨眼。
所以现在街上没车，是因为那个条例？
不至于吧。
条例是针对噪音污染的，又不是禁止车辆通行。
他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江行衣挠了挠头，转身走回便利店。
……
青灵市，南环路口。
两辆治安局的巡逻车横在路中央，车顶的警灯闪烁着红蓝色的光。
几个穿着制服的治安官站在路口，手里拿着反光棒，拦下每一辆试图通过的车辆。
一辆黑色轿车被拦了下来。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怎么了？我又没违章。”
治安官走到车窗前，语气公事公事：“例行检查，麻烦您配合一下。”
“检查什么啊？”司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我还得赶回家呢。”
“抱歉，从今天开始，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所有车辆必须接受检查。”
司机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噪音治理条例？”
治安官点头。
“不是吧。”司机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就是正常开车回家，又没按喇叭，又没轰油门，这也要拦？”
“规定就是规定。”治安官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请您熄火，接受检查。”
司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治安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熄了火，坐在车里等着。
治安官绕着车走了一圈，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车牌，又看了眼后备箱。
确认没问题后，他回到车窗前。
“可以走了，但请您注意，尽量降低车速，不要制造过大的噪音。”
司机嘴角抽了抽：“我开二十码行不行？”
“最好。”
司机深吸了口气，启动车子，缓缓驶离路口。
他走后，又有几辆车被拦了下来。
有的司机比较配合，有的司机则忍不住抱怨。
“这什么破规定啊，晚上不让人开车了？”
“我不开车怎么回家？坐地铁？地铁都停运了！”
“你们治安局是不是闲得慌？”
治安官们忙得焦头烂额，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甚至有个司机抱怨声音太大，直接被治安官打断。
“先生，请您小点声。”
司机愣住了：“啊？”
“噪音污染包括人声，请您控制音量。”
司机看着治安官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突然觉得这世界有点魔幻。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车驶来。
治安官举起反光棒，示意车辆停下，司机照做，但没有立刻熄火。
治安官走到驾驶位旁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例行检查，请熄火配合。”
司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关掉了引擎。
治安官盯着他看了几秒，总觉得这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请出示驾驶证和行驶证。”
司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过来。
治安官接过证件，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了看司机的脸。
照片对得上，没问题。
但那种怪异感还在。
“你去哪儿？”
“回家。”
司机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喝水。
治安官点点头，把证件还给他，然后示意另一个同事过来检查后备箱。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开口。
“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吵？”
治安官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吵。”司机抬起头，透过眼镜盯着治安官，眼神有些涣散。
治安官皱起眉头：“没有，现在很安静。”
“不可能。”
司机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你们肯定没听到。”
“我们公司那个煞笔，天天说话，一刻都不停。”
“开会的时候说，吃饭的时候说，上厕所都要说。”
“烦死了。”
治安官看着他，没接话。
这人的状态明显不对。
“先生，请您下车配合检查。”
司机没动，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让他少说点话。”
“但他根本不听，还笑我小气。”
“我哪里小气了？我只是想安静点而已。”
治安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先生，请您立刻下车。”
司机这才回过神，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就在这时，检查后备箱的治安官突然喊了一声。
“队长！”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那个治安官站在后备箱前，手电筒的光照在里面。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队长快步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后备箱。
里面，正蜷缩着一具尸体。
男性，穿着西装，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队长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司机：“这是怎么回事？”
司机站在原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还有些疑惑。
“什么怎么回事？”
“后备箱里的人。”队长的语气很冷，“你为什么要杀他？”
“哦，你说他啊。”
“他太吵了。”
“我让他闭嘴，他不听，所以我就让他永远闭嘴了。”
周围的治安官全都绷紧了神经，有人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队长盯着司机，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司机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但是杀了他之后，还是很吵。”
“他的声音还在我脑子里，一直在说话。”
“怎么办？”
他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队长。
“你能告诉我，该怎么让他彻底闭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