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那句如同情人低语般的“这是……艺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壮硕的中年修士和清瘦的年轻人,精神世界里最后一根名为“意志”的弦,在亲眼目睹同伴化作一具不断渗血的皮囊后,应声绷断。
“嗬……嗬……”
他们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瞳孔涣散,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混合着恐惧的冷汗,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他们甚至忘记了咒骂,忘记了求饶,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彻底淹没。
然而,真正的艺术,才刚刚开始上演。
陈三脸上的温和笑意没有丝毫改变,他只是伸出那只没有沾染半点血污的手,对着那具已经垂下头颅的尸体,轻轻凌空一握。
“收。”
一个轻柔的字眼,仿佛在呼唤自家的宠物。
下一刻,令在场所有人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那从老年修士七窍中缓缓流淌的粘稠血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猛然一顿!紧接着,它们违反了世间一切常理,不再向下滴落,而是开始……向上升腾!
一道道纤细的血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红色毒蛇,从老者的眼角、耳孔、鼻腔、嘴角被硬生生抽离出来!它们在空中拉伸、扭曲,发出微不可闻的“滋滋”声,仿佛在空气中灼烧出无形的轨迹。
这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流血,而是一场活生生的、对生命精华的掠夺与献祭!
那壮硕的中年修士眼球暴凸,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亲眼看到,一丝血线从老者那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球表面被抽离,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泽。他看到,更多的血线从老者的耳朵里钻出,仿佛那里藏着一个血色的巢穴。
这诡异绝伦的景象,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毁人的理智!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胯下一热,一股骚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裤裆,但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具正在被“掏空”的尸体,发出了濒死野兽般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
而作为这一切的“原材料”,那被称为老张的老年修士,他的喝骂声早已截然而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意识并未立刻消散,而是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混沌之中。
他感觉全身越来越冷,越来越轻。
这股寒意,或许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身上鲜血不断流失所带来的、最直接的生理反应。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化作一道道红色的丝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剥离出去。
好累……
就像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了求仙问道,与最好的兄弟一起,深入妖兽山脉,九死一生才斩杀了一头守护灵药的妖兽。
可就在他摘下那株能让他叩开仙门的“龙血草”时,他最好的兄弟,却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张哥,对不住了,这仙缘,只能有一个人能得。”
冰冷的刀锋,同伴那张既愧疚又贪婪的脸,以及被抢走灵草后,独自在山林中拖着重伤之躯、艰难求生的绝望……那份被背叛的彻骨寒意,与此刻精血被抽干的冰冷,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老张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血色的光影中沉浮,身体的感官正在飞速离他而去。他感觉不到琵琶骨上铁钩的刺痛,也听不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唯有那股被强行剥离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迷糊,光怪陆离的扭曲色块取代了陈三那张挂着温和笑容的脸。
这感觉……好熟悉。
正如那天,他拖着重伤的身躯,在林间疯狂奔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