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一种新的节奏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江辰确实变得极其忙碌。周教授的新课题像一架精密而高速运转的机器，将他牢牢地吸附在其中。他们依旧会一起吃早餐，但江辰手边常常会多出一叠打印的文献，吃饭的间隙，他的目光也会时不时地扫过上面的数据和图表。图书馆的固定座位，他出现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即使来了，也常常是带着笔记本电脑，眉头微蹙，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不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学术气场。
林暖暖很懂事地没有打扰。她依旧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自己的书，画自己的草图，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难题就习惯性地用笔帽轻轻戳他的手臂。她学会了先将问题积攒下来，等他似乎告一段落、揉着眉心休息的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而江辰，尽管忙碌，却也似乎在努力履行着“男朋友”的职责，用一种他特有的、略显笨拙却切实可行的方式。
比如，每天下午，只要他没有被钉在实验室，无论林暖暖是在图书馆、画室还是教室，总能在她准备离开时，“恰好”收到他的消息：
【江辰：在哪？】
然后，不出十分钟，他清瘦挺拔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门口，自然而然地接过她那个装着画具和厚重书本、显得有些沉甸甸的帆布包，挎在自己肩上。
第一次发生时，林暖暖很是惊讶。那时她刚结束在美术工作室的练习，抱着一卷画稿和颜料盒，正思考着怎么腾出手来拿包，江辰就出现在了工作室门外。
“你…你怎么来了？”她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
“顺路。”他言简意赅，然后伸手拿过了她怀里那卷不小的画稿，又将她的帆布包拎起。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不重的，我自己可以……”她有些不好意思。
江辰已经转身往前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走吧。”
从那以后，这几乎成了惯例。他不再问“需要我帮你拿吗”，而是直接行动。有时是帆布包，有时是她从图书馆借的一摞厚厚的参考书，有时是她买的一小箱水果零食。
这个举动，很快又被无处不在的“校园观察家”们捕捉到，化作论坛上新一波的热议话题。
【热！‘拎包男友’已上线！江辰学长日常接送暖暖学妹，实力诠释行动派宠溺！】
帖子下面附上了几张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抓拍：有在图书馆门口，江辰单肩背着她的浅蓝色帆布包，侧头听她说话的样子；有在美术学院楼下，他一手提着画具箱，一手还帮她抱着画稿；甚至有一张是在校门口的商业街，他手里拎着她刚买的零食袋，而她正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
评论区再次沦陷：
【1L】：啊啊啊这种日常细碎的糖最好磕了！】
【3L】：‘顺路’？我信了你的邪！从物理系大楼到美院，这路顺得可真够远的！】
【10L】：关键是江学长做这些事的时候，表情超级自然！好像天经地义一样！这种理所当然的体贴最致命！】
【22L】：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倦了……请问哪里可以分配一个同款学霸男友？】
【35L】：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暖暖学妹一开始好像还会推辞一下，后来就完全习惯了，笑得好甜！这就是被好好爱着的模样吧！】
……
林暖暖看着这些帖子，心情复杂。一方面，她确实享受着这种被细心照顾的感觉。那个总是清冷孤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学神，为她坠入凡尘，做着这些寻常男朋友会做的、充满烟火气的小事，这本身就带给她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他的行动无声地宣告着：即使再忙，你也在我的计划内。
但另一方面，她也无法忽视这甜蜜表象下的潜流。她能清晰地看到江辰眉眼间日益加深的疲惫，感受到他偶尔走神时，思维还沉浸在复杂公式里的抽离。他的“顺路”，往往意味着他压缩了自己本就紧张的休息或研究时间。
这天下午，江辰照例来画室接她。他今天似乎格外疲惫，连眼下那抹青色都重了几分。接过她的画具箱时，他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右肩。
林暖暖立刻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
“你肩膀不舒服吗？”她关切地问。
“没事。”江辰放下手，神色如常，“旧伤，偶尔。”
林暖暖想起来了，张恒好像提过一句，江辰以前打篮球时肩膀受过伤，后来专注学术就不怎么打了。她看着他依旧挺拔，却难掩倦意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回宿舍的路上，她变得有些沉默。
“怎么了？”江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安静。
林暖暖抬起头，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的侧脸，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开口：“江辰，你以后……如果太忙或者太累，不用特意来接我的。我自己真的可以。”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尤其是在他如此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
江辰脚步顿住，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似乎想从她脸上分辨出她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你不喜欢？”
“不是！”林暖暖急忙否认，脸颊微红，“我很喜欢！但是……我不想你太辛苦。你的课题更重要。”
江辰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路边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不辛苦。”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却只是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来接你。”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量，瞬间击溃了林暖暖心中所有的不安和顾虑。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原来，被他坚定地选择和维护，是这种感觉。
“嗯……”她低下头，掩饰住微红的眼眶，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江辰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反客为主，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走吧。”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步伐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些许。
然而，这份安心和感动，在晚上临睡前，被一条意外的消息打破。
林暖暖正和赵小薇、苏晓在宿舍里闲聊，手机屏幕亮起，是张恒发来的微信消息。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江辰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累得睡着了，旁边还摊开着厚厚的文献和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
【张恒：（图片）】
【张恒：嫂子，你看辰哥！我们刚结束组会，他累得直接趴下了！我叫他回去休息他也不听，说还有一组数据要复核！这都连轴转快48小时了！你劝劝他吧！
照片里，江辰安静的睡颜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蹙着。
林暖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明明那么累，累到在实验室就能睡着，却还是在下午，坚持“顺路”来接她，帮她拎着那个其实并不算轻的画具箱。
那句“不辛苦”言犹在耳。
可他真的……不辛苦吗？
一种混合着心疼、愧疚和强烈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迅速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