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的风吹散了古墓口最后一点积雪，江晚解开安全带，手指在终端上轻轻一划。加密的数据包已经发送出去，收件人那一栏，填满了国际刑警、税务部门和几家大媒体的邮箱。她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远处海平线上突然炸开一团火光。
沈倾寒靠在舱壁上，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脸颊。听到爆炸声，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烧了。”
“他藏在游艇底舱的所有硬盘，”江晚合上设备，“现在全没了。”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图腾。那里不再发烫，只有一点点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回应。她知道，这不是错觉，而是任务重启的信号。
江晚把终端递过来，投影里是秦川财务系统的后台记录——每一笔资金流向、境外赌场账户、洗钱路径全都清清楚楚，时间精确到秒。这是她三年前埋下的后门，一路从极地回来才激活。
“他会跑。”沈倾寒说。
“已经跑了。”江晚调出一组新坐标，“十分钟前，他的快艇从北港出发，伪装成渔船往南走。”
沈倾寒点点头，起身走向舱尾的武器箱。她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放进防水袖套，动作干脆利落。江晚看着她系紧战术靴，忽然开口：“别让他死。”
“我知道。”沈倾寒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冷，“我要他活着，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切塌掉。”
夜色渐深，浅水区的浮标传来稳定信号。一艘破旧渔船慢吞吞地穿过礁石带，雷达显示它的吃水深度和吨位对不上，明显动过手脚。
沈倾寒潜入海水时，冷得打了个激灵。她顺着声呐游近船尾，借着月光看见秦川蹲在甲板角落，手里抓着卫星电话，低声骂着什么。
她没发出一点声音，爬上船舷的动作轻得像片叶子。靠近后，右手一翻，银针已经抵住他脖子侧面的穴位。秦川猛地转身，瞳孔剧烈收缩。
“你……”
话没说完，针尖刺入皮肤。秦川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抽气声，眼神开始涣散，嘴唇张了张，却看不清眼前的人。
“你说过要保护白鸦。”沈倾寒声音很轻，几乎被海浪盖住，“现在，我让你永远‘守护’她。”
秦川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嘴动了动，吐出几个破碎的字：“江晚小姐……别走……求你……”
沈倾寒收回银针，任他瘫倒。她俯身摘下他手腕上的定位器，塞进防水袋，然后拨通频道：“目标已控制，押送b7点。”
边境精神病院的监控室里，画面静静播放。秦川蜷在房间角落，双手抱膝，嘴里反复念着同一句话。墙上全是用指甲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全是“江晚原谅我”。
医生在一旁记录：“患者持续出现被害妄想，坚信自己背叛了重要人物，拒绝进食超过三十小时。”
沈倾寒看完录像，转身离开。走廊灯光昏黄，她一路没停，直到走出大门才停下，点燃一支烟。火光映亮她半边脸，锁骨处的图腾隐隐泛着暗金色。
江晚站在车旁，手里拎着两瓶冰啤酒。她递出一瓶，沈倾寒接过去，没喝，只是握在手里感受那股凉意。
“他还以为账本是真的？”江晚问。
“他以为我们是靠那些黑账扳倒他的。”沈倾寒冷笑，“其实他账户里的每一笔‘资金’都是空壳。真正的钱流，五年前就被你清零了。”
江晚笑了笑，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没去理，只是望着远处灯塔的光扫过海面。
“让他这么想吧。”她说，“人倒下的时候，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
沈倾寒也笑了。她终于举起酒瓶，轻轻碰了碰江晚的瓶身，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脚下的潮水缓缓退去，冲掉了沙地上刚写下的名字。
渔村的夜晚格外安静。没有警报，没有追兵，也没有谁躲在暗处窥探。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一下一下，平稳而温柔。
江晚把空瓶放在一边，抓了把细沙从指缝间漏下。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存储卡，递给沈倾寒。
“最后一份备份。”她说，“码头三年内的所有交易记录，包括他帮陆曼转运军火的路线。”
沈倾寒接过卡，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扔进海浪。水流立刻卷走它，消失在黑暗里。
“不需要了。”她说。
江晚点点头，没再多问。有些东西，毁掉比留下更有意义。
她们坐了很久，谁也没提接下来要去哪儿。也不用提。该结束的结束了，该清算的也清算了。
沈倾寒忽然转头看她：“你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记得。”江晚目光没离开海面，“下雨天，码头仓库。他递给我一把伞，说‘小姑娘不该在这种地方晃悠’。”
“你当时怎么回的？”
“我说，‘我不是小姑娘，我是来谈生意的’。”她顿了顿，“其实那天我就知道，他帮不了我，只会拖累我。”
沈倾寒轻轻“嗯”了一声。她仰起头，让风吹过额头，闭上眼睛。这一刻，她没有颤抖，没有幻听，也没有想掐自己手臂的冲动。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呼吸平稳，像终于卸下了压了很多年的重担。
江晚侧过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勾出清晰的轮廓。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对方眉角那道旧伤——很淡，几乎看不见，但一直都在。
沈倾寒睁开眼，没躲，也没说话。她反手握住江晚的手，力道不重，却很坚定。
远处又一波潮水涌来，冲刷着岸边的碎石和残木。沙地上的痕迹彻底消失了，好像从来没人来过。
江晚靠在她肩上，轻声说：“真正的刀，从来不需要见血。”
沈倾寒嘴角微扬，刚要开口——
海风掀起她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一小块皮肤。那里的图腾正慢慢变淡，从暗金变成近乎透明的痕迹，像是完成了使命后的自然消退。
她没遮，只是抬手碰了碰那个位置，低声说：
“下次换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