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疗伤与杀机
山洞幽深，洞口被素心以冰晶暂时封住，隔绝了外界的声响与窥探。洞内石壁上凝结着薄薄的白霜，映着冰蓝色光芒，温度比外界低了十数度。
素心盘膝坐在小伟身后，双手抵住他的后心，精纯的玄女道寒元如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渡入小伟体内。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专注而坚定。
小伟体内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混沌之力、锁链雷霆、幽冥死炁——这三种属性截然不同、甚至彼此相克的力量，正在小伟的经脉中激烈冲突。混沌之力试图包容一切，却因小伟重伤难以控制；锁链雷霆至阳至刚，本能地要净化幽冥死炁，却也不分敌我地灼伤经脉；而那丝幽冥死炁虽少，却极其顽固阴毒，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生机。
更麻烦的是，三种力量冲突的焦点，正是小伟的丹田气海。那里是修者一身修为的根本所在，稍有不慎，便是气海破碎、修为尽废的下场。
“必须先将幽冥死炁剥离……”素心凝神内视，小心引导着自己的寒元，化作无数冰晶细丝，探向那丝漆黑如墨的死炁。
玄女道寒元至清至净，对幽冥阴邪之力有天然的克制。冰晶细丝缓缓缠绕上死炁，试图将其冻结、剥离。
然而那死炁似有灵性，竟猛地一缩，躲入混沌之力与雷霆纠缠最深的区域，让素心投鼠忌器。
“哼。”素心眼神一冷，不再犹豫，心念一动，眉心处那点冰蓝光芒骤然亮起。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本源寒元，顺着她的双手涌入小伟体内。
这一次，冰晶细丝不再温和，而是带着决绝的寒意，直接刺入那团混乱的能量核心！
嗤——
冰与死炁接触，发出细微的消融声。幽冥死炁剧烈挣扎，却在本源寒元的压制下，一点点被冻结、剥离。
但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神与真元。素心的脸色越发苍白，身躯微微颤抖。她知道，若此刻撤手，小伟必死无疑；若继续，她自己也可能本源受损。
“既然答应助你……便不会半途而废。”她低声自语，眼神坚定，再次催动寒元。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洞外，天色从暗红转为深黑，又渐渐泛起鱼肚白。一夜过去。
洞内，素心终于将那丝幽冥死炁彻底剥离、冻结，化作一颗米粒大小的漆黑冰晶，从小伟指尖逼出。
“噗——”小伟身体一颤，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血，气息反而顺畅了一丝。
素心稍稍松了口气，但不敢停歇。接下来要做的，是调和混沌之力与锁链雷霆。
这两股力量虽冲突，但并非完全对立。混沌包容万物，雷霆淬炼新生——若引导得当，未必不能化害为利。
她略一沉吟，双手法诀变幻，渡入小伟体内的寒元性质悄然改变，从极致的“静”与“寒”，转为更加柔和的“疏导”与“调和”。
冰蓝的寒元化作一张细密的大网，缓缓包裹住那团混乱的能量，既不强行压制，也不试图分离，而是引导它们以某种玄奥的轨迹缓慢流转。
混沌之力与雷霆开始缓缓交融。金红的雷光在灰蒙的混沌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有一丝雷霆之力被混沌包容、炼化；而混沌之力也在雷霆的淬炼下，变得更加精纯、凝实。
这是一个缓慢而危险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走钢丝。素心必须时刻控制着寒元网的强度和频率，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冲突。
她的真元在飞速消耗，意识开始模糊。但每当快要支撑不住时，她就咬破舌尖，以刺痛强提精神。
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生机……
就在素心即将力竭时，异变突生！
小伟体内那枚一直沉寂的“混沌核心碎片”——虽然只是极小的一块残片，且被封印在他丹田深处——竟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的、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本源之力，从那碎片中渗出，主动汇入了正在交融的混沌与雷霆之中！
如同画龙点睛！
原本缓慢的融合过程骤然加速！混沌之力主动接纳雷霆，雷霆也温顺地融入混沌，二者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交融、蜕变！
一股全新的、灰蒙蒙中带着细碎金红雷丝的力量，在小伟丹田中缓缓诞生。它既有混沌的包容与变化，又有雷霆的刚猛与净化，浑然一体，玄妙难言。
更让素心惊喜的是，这股新生力量所过之处，小伟受损的经脉竟开始缓缓修复！虽然速度极慢，但这绝对是质的改变！
“成了……”素心心中一松，最后一点力气耗尽，双手从小伟背后滑落，整个人软软向后倒去。
但她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
小伟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实、深邃。
洞内恢复寂静。只有冰晶折射的微光，映照着两人苍白却平静的脸庞。
……
洞外，黎明时分。
三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坍塌的幽冢入口附近。为首者正是昨日那名黄家阴鸷老者——黄家三长老，黄守仁。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黄家执事，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气息到此就断了。”一名执事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痕迹，“他们很谨慎，抹去了大部分痕迹。但昨日风暴刚过，泥土松软，还是留下了一点线索——往东北方向去了。”
黄守仁眯起眼睛，望向东北方向连绵的山峦：“东北方……是‘黑风岭’地界。那里瘴气弥漫，地形复杂，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三长老，我们是否要召集更多人手？”另一名执事问道，“能毁掉幽冢、从黄守道和幽冥尊者手中逃脱的人，绝非易与之辈。”
黄守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此事不宜声张。幽冢被毁，圣物下落不明，这是黄家和幽冥道的奇耻大辱。我们必须在那两个小辈将消息散播出去之前，将他们灭口，并夺回圣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更何况，老夫怀疑……那小子，很可能就是当年马家的余孽。他身上的混沌之力做不得假。若真如此，他身上的秘密，比那枚碎片的价值……或许更大。”
两名执事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色。
“马家余孽……不是说当年已经彻底剿灭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黄守仁冷笑，“不过也好。若真能抓住他，拷问出马家《混沌真经》的秘密，老夫说不定能借此突破瓶颈，结成金丹！”
他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挥手道：“追！他们一人重伤，另一人带着他逃不远，必定在附近疗伤。仔细搜索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山洞、密林！”
“是！”
三人身形展开，朝着东北方向疾掠而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距离幽冢入口十余里外的另一处山巅，两道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静静伫立。
正是幽冥道的人。
“黄家派人往东北方向去了。”左侧那道身影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看来他们找到了线索。”
右侧身影冷笑：“黄守仁那个老狐狸，想独吞功劳。可惜，他忘了我们幽冥道最擅长追踪灵魂气息。”
他伸出手掌，掌中悬浮着一盏幽绿的骨灯。灯芯处，一缕极其微弱的黑气正在缓缓跳动，指向东北方向。
“那名陨落尊者的残魂怨念，与伤他之人有因果纠缠。这‘幽冥引魂灯’能感应到那缕怨念所指……那两人，逃不掉。”
“要通知尊主吗？”
“不必。尊主正在闭关冲击元婴的关键时刻，不容打扰。我们二人足矣。不过……”右侧身影顿了顿，“那小子能引动锁链雷霆，身上必有古怪。擒住后，先搜魂，再交给尊主。”
“明白。”
两道黑雾腾空而起，如同鬼魅般飘向东北方，速度比黄家三人更快。
……
山洞内。
小伟缓缓睁开眼睛。
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被一点点拉回，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陌生的力量流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混沌与雷霆交融，在经脉中缓缓运转，修复着受损之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意念微动，掌心浮现出一团灰蒙蒙的气旋，气旋内部，有细密的金红雷丝闪烁跳跃。
“这是……”
“你醒了。”一个清冷但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伟回头，看到素心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神依然清澈。
“素心姑娘……是你救了我？”小伟立刻反应过来，体内那股柔和疏导的寒元，显然是玄女道功法。
素心轻轻点头：“你体内力量冲突太烈，我只能助你剥离幽冥死炁，调和混沌与雷霆。真正让你脱胎换骨的……是你自己的力量，还有你体内那枚碎片的本源呼应。”
小伟沉默。他能感受到丹田深处那枚碎片的存在，它比之前更加活跃，与新生力量的联系更加紧密。
“多谢。”他郑重道，“此恩，小伟铭记在心。”
“不必。”素心摇头，“若非你冒死引动锁链雷霆，毁掉祭坛，我们早已死在黄守道手中。你我互不相欠。”
她顿了顿，看向洞口：“但你我只怕还不能松懈。幽冢被毁，黄家和幽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小伟点头，尝试起身。虽然经脉仍有隐痛，但行动已无大碍，甚至能感到新生力量的蓬勃。他走到洞口，透过冰晶封禁看向外面。
天色已大亮，山林寂静。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是多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
“我感觉到……有人在靠近。”素心也站起身，来到他身侧，秀眉微蹙，“两股气息……不，是两拨人。一拨从西南来，一拨从正西来，都在朝这个方向搜索。”
小伟眼神一凛。他们疗伤用了一整夜，追兵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能判断修为吗？”
“西南那拨三人，最强的是筑基巅峰，另外两个筑基后期。”素心闭目感应，“正西那拨只有两人……但气息很诡异，似有似无，难以判断准确修为，但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比黄家那人更危险。”
小伟心沉了下去。筑基巅峰，甚至可能是……假丹境界？而且有两拨人！
以他和素心现在的状态，素心真元耗尽，自己重伤初愈，对付一个筑基后期都勉强，更何况是筑基巅峰，甚至更强的对手？
“不能硬拼。”小伟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立刻走。黑风岭地形复杂，瘴气能干扰神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素心点头，挥手撤去洞口冰晶封禁。
两人正要离开，小伟突然脚步一顿，看向素心：“你的状态……还能撑多久？”
素心沉默片刻，坦然道：“真元耗尽，本源有损。若不动手，还能支撑三日赶路。若动手……最多一击。”
一击之后，她便再无反抗之力。
小伟拳头紧握，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素心为了救他，几乎耗尽了自己。
“走。”他不再多言，转身朝着洞外东北方向的密林掠去。
素心紧随其后。
两人身形刚消失在密林中不久。
嗖！嗖！嗖！
三道身影落在山洞前，正是黄守仁三人。
“有气息残留！刚走不久！”一名执事指着洞内。
黄守仁走进山洞，蹲下身摸了摸石壁上的白霜，又看了眼地面残留的冰晶碎屑，眼中精光一闪：“玄女道的寒元……果然是他们。追！”
三人朝着小伟二人离开的方向急速追去。
而仅仅半柱香后，两道黑雾身影也飘然而至，在山洞口略一停留，便如同鬼魅般，以更快的速度飘入密林。
杀机，如同张开的巨网，从两个方向，朝着林中逃窜的二人，缓缓收紧。
黑风岭的瘴气越来越浓，古树参天，藤蔓纠缠。
小伟和素心在昏暗的密林中疾驰，身后追击的气息越来越近。
“他们追上来了。”素心低声道，声音有些急促，“速度比我们快。”
小伟回头看了一眼，密林深处，已经能看到隐约的身影。
他心念电转，突然停下脚步。
“你继续往前，前方三里处有一片沼泽，瘴气最浓，能隔绝神识。我们在那里汇合。”
素心一怔：“你要做什么？”
小伟看向后方追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总要有人断后。而且……他们追得这么紧，不留下点‘礼物’，对不起他们的热情。”
他掌心，那团灰蒙蒙带着雷丝的气旋，再次浮现。
这一次，气旋中央，一点深邃的黑暗正在缓缓凝聚。
那是……归墟意蕴。
素心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只留下一句：“小心。沼泽汇合。”
她转身，朝着前方疾掠而去。
小伟则转身，面向追兵来的方向，缓缓隐入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阴影中。
手中那团气旋，越转越快，其中的黑暗，也愈发深邃。
追兵，近了。
第一拨，是黄家三人。
黄守仁一马当先，神识扫过前方，突然脸色一变：“停！”
话音未落——
巨树阴影中，一道灰蒙蒙、内部缠绕金红雷丝、中心却有一点极致黑暗的光球，无声无息地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丈许大小，朝着三人当头罩下！
光球未至，一股诡异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湮灭气息已然降临！
“散开！”黄守仁厉喝，双手急拍，一道黄色土墙瞬间升起，挡在身前。
两名执事也急忙祭出防御法器。
然而，那光球在接触到土墙的瞬间，并未爆炸，而是……向内塌缩！
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土墙、法器灵光、甚至周围的光线，都被疯狂拉扯向那一点黑暗！
“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执事惊骇欲绝，他的飞剑法器竟被吸得脱离控制，朝着黑暗中心投去！
黄守仁也是心头剧震，他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防御正在被迅速瓦解！那黑暗中心传来的湮灭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悸！
“给我破！”他怒吼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道精血在双掌，狠狠向前推出！
筑基巅峰的浑厚真元爆发，终于勉强抵住了那股吸力。
光球维持了三息，轰然消散。
原地留下一个丈许深坑，坑壁光滑如镜，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抹去”了一块。
黄守仁脸色铁青，他虽然没有受伤，但真元消耗不小。更让他心惊的是，刚才那股力量的诡异与层次……绝非普通筑基修士能施展！
“那小子……果然有古怪！”他眼中贪婪与杀机更盛，“追！他刚用过这等秘术，必定虚弱！”
三人再次提速追去，但显然谨慎了许多。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两道黑雾身影飘然而至，停在那深坑边缘。
“归墟意蕴……”右侧黑影声音带着一丝惊疑，“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此子，绝不能留。”
左侧黑影掌中幽冥引魂灯跳动得更加剧烈，指向小伟离开的方向。
“他就在前面不远，气息虚弱了许多。”
两道黑影不再停留，化作黑烟，以更快的速度飘向前方。
密林深处，小伟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新生力量的大半，还牵动了旧伤。
但他没有停歇，强提一口气，朝着沼泽方向疾掠。
必须尽快与素心汇合……然后在追兵合围之前，找到生路。
前方，瘴气越来越浓，光线昏暗如黄昏。
沼泽，快到了。
而身后的杀机，也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生死竞速，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