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失控
“来啊——！！！”
嘶吼声在葬松坑底回荡，混杂着痛苦、暴戾与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小伟覆盖着深邃黑气的拳头，与那只由纯粹幽冥死寂能量构成的巨手，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规则层面相互侵蚀湮灭的诡异寂静。以拳掌相接处为中心，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塌陷，形成一个短暂的黑白交织的混沌区域！
幽冥鬼手那执掌死亡的灰色能量，与小伟拳头上那融合了第三块碎片后更加狂暴、更加混沌的“孽”力，疯狂地相互吞噬、消磨！
“滋啦——！”
刺耳的、如同热油烹雪般的声音响起！灰色与黑色交织湮灭，爆发出混乱的能量乱流，将坑底坚硬的黑色岩石都刮去厚厚一层！那四具扑来的守墓灵，甚至来不及靠近，就被这恐怖的乱流卷入，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化为虚无！
小伟闷哼一声，手臂上的黑气剧烈翻腾，甚至隐隐有被灰色死寂侵蚀、同化的趋势！那幽冥鬼手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即便他刚刚吞噬了第三块碎片，力量暴涨，在纯粹的能量层级上，依旧处于下风！
但他没有退！也不能退！
脑海中那缕“心焰”已然微弱如星火，却死死钉在灵台，维系着他最后一丝属于“小伟”的意识和人性。他感受着体内那如同脱缰野马般奔腾咆哮、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撑爆的混沌力量，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引导它！将这份失控的暴戾，全部倾泻出去！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左眼（漆黑之眼）中毁灭的欲望彻底占据上风，右眼（残存人性之眼）中则爆发出与敌偕亡的狠厉！他不再试图去“控制”那狂暴的力量，而是放开身心，如同引导山洪般，将体内所有沸腾的、混乱的、充满毁灭欲的黑暗能量，顺着拳头，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向那只幽冥鬼手！
你不是要吞噬吗？不是执掌死亡吗？那就尝尝这来自“孽障渊薮”最本源的混乱与暴戾！
“轰隆隆——！！”
这一次，不再是寂静的湮灭！仿佛积郁了千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了极怨、暴戾、混沌与虚无的黑暗洪流，从小伟的拳头中喷薄而出！那洪流所过之处，连幽冥鬼手代表的灰色死寂能量，都开始剧烈地沸腾、扭曲，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无法容纳的“异物”！
那只巨大的幽冥鬼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颤！其上的灰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不稳定！漩涡深处，传来一声带着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闷哼！
“不可能！此界……怎会有如此纯粹的‘归墟’之力？！”
归墟？小伟残存的意识捕捉到这个词汇，但已无暇深思。他只知道，他赌对了！这融合了碎片后暴涨的“孽”力，其本质层次，似乎并不逊于这幽冥死寂之力，甚至在“混乱”与“侵蚀”上更胜一筹！
“给我……破！”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念，推动着那黑暗洪流，如同摧枯拉朽的毁灭巨浪，狠狠冲垮了幽冥鬼手的抵抗，并将其彻底淹没、吞噬！
“噗——！”
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那只威势滔天的幽冥鬼手，在黑暗洪流的冲击下，最终未能稳住形态，猛地炸裂开来，化为漫天灰色的光点，随即又被更加贪婪的黑暗彻底吞噬、吸收！
幽冥漩涡剧烈地扭曲、收缩，其中传来的意念充满了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最终，那漩涡猛地向内一塌，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坑底一片狼藉和残留的冰冷死气。
赢了？
小伟站在原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周身浓郁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翻腾。吞噬了幽冥鬼手部分能量后，他体内的力量似乎更加庞大，也更加……难以驾驭。
左眼的漆黑如同深潭，看不到丝毫人类情感。右眼中的挣扎微光，在那磅礴黑暗的映衬下，渺小得可怜。脑海中的“心焰”已经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只剩下一点执念，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
他缓缓收回拳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蛛网般凸起，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但伴随而来的，是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万物皆可屠戮的冰冷意念。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葬松坑。那些构成坑壁的漆黑根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碍眼的枯骨；那残留的幽冥死气，让他感到本能的厌恶。
毁灭……吞噬……让一切都归于虚无……
“不……”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如同两块石头摩擦的声音，那是残存意识在做最后的抗争，“我是……小伟……马秀兰的……孙子……”
他踉跄着，想要离开这个让他越发躁动的地方。每走一步，脚下坚硬的黑色岩石便无声地化为齑粉。他体内的力量太强了，强到他的肉身和灵魂几乎无法承载，强到他无意识散逸出的气息，都带着湮灭的特性。
他沿着来时的根系向上攀爬。动作僵硬而迅猛，所过之处，那些早已死去的、坚硬如铁的巨型根系，如同腐朽的烂木般纷纷断裂、崩塌！整个葬松坑都因为他的行动而微微震动起来！
当他终于爬出坑口，重新站在那片朝拜松林之中时，外界的景象让他（残存的意识）微微一怔。
原本只是死寂的松林，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各种“杂质”——那些扭曲朝拜的古松，它们顽强的“形态”本身，就是一种对“虚无”的抗拒；空气中流淌的微弱天地灵机，更是显得如此“刺眼”；甚至连脚下这片深沉的土地，其内在的“结构”，都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将其彻底“分解”、“同化”的冲动。
毁灭的欲望，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看到了不远处，一棵形态尤其高大、枝干却断裂大半，仿佛经历过惨烈战斗的老松。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心头。
“碍眼……”
他喃喃自语，覆盖着黑气的右手随意地抬起，对着那棵老松，凌空一握。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那棵需要数人合抱、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松，连同它周围方圆数米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不是折断，不是粉碎，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光滑的、仿佛原本就如此的凹陷！
随手一击，威力竟恐怖如斯！
守林人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一棵松树的阴影下。他看着那个突兀消失的凹陷，又看着周身黑气缭绕、双眼诡异、气息如同行走天灾般的小伟，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力量失控了……”守林人张的声音干涩，“吞噬碎片，引动渊薮之力，又强吞幽冥死气……他的意识，快要被那‘凶煞’彻底同化了。”
小伟（或者说，主导身体的“孽”）似乎察觉到了守林人张的存在，猛地转过头，那双诡异的眼睛锁定了他。
从这个“守林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阻碍”和“约束”的气息，与这片令人不快的林地同源。
“滚……开……”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守林人张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柴斧，土黄色的光晕再次亮起，与整片老松林的气息相连。
“小子，醒来！”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暮鼓晨钟，试图震醒小伟沉沦的意识，“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马秀兰为何而死！”
马秀兰……奶奶……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入了小伟那被黑暗充斥的意识海洋深处，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右眼中，那点人性微光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但随即，更加汹涌的黑暗浪潮便将其淹没！
“吼——！”
回应守林人张的，是一声充满暴戾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小伟（它）动了！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覆盖着湮灭性能量的拳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直轰守林人张的面门！
这一击，远超之前在林外的水准！是真正足以威胁到守林人张这等级别存在的攻击！
守林人张眼中精光爆射，不敢怠慢，手中柴斧带着开山断岳般的沉重意志，迎了上去！
“咚——！！！”
如同两座山岳相撞！沉闷到极致的巨响震得整片松林都在颤抖！黑气与黄光猛烈交击，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将周围数十米内的古松尽数摧折、湮灭！
守林人张闷哼一声，身形向后滑出十余米，脚下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手中的柴斧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他脸上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好可怕的力量！好纯粹的毁灭意念！
而小伟（它）则只是身形晃了晃，周身的黑气反而更加浓郁了几分，左眼中的漆黑仿佛要滴出墨来！它似乎被守林人张的抵抗激怒了，发出一声更加狂躁的嘶吼，再次扑上！双拳如同狂风暴雨，每一击都蕴含着湮灭一切的黑暗洪流！
守林人张只能凭借深厚的道行和对林地之力的借调，挥舞柴斧，艰难地抵挡、周旋。但他清楚，这样下去，自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自己倒下，这片老松林，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可能在这失控的“凶煞”脚下化为一片死地！
必须阻止他！在他彻底迷失之前！
守林人张一边抵挡着狂暴的攻击，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小伟那偶尔闪过一丝挣扎的右眼。
机会，或许只有那稍纵即逝的一瞬间！
葬松坑边缘，毁灭的风暴仍在持续。失控的力量与坚守的意志，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而小伟那属于“人”的意识，正在无边的黑暗深渊中，进行着最艰难、也最危险的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