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真灵不昧，绝处逢生
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一次，没有归墟的冰冷死寂，没有混沌的狂暴沸腾，只有一种彻底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与虚无。身体的存在感消失了，疼痛消失了，连那些沉重的责任、刻骨的仇恨、温暖的羁绊……都仿佛变得极其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是要……死了吗？
也好。奶奶，孙儿……或许很快就能来见您了。只是……素心……张道长他们……抱歉……
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眷恋与不甘，如同黑夜中的萤火，在这片意识的虚无中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归于永恒的宁静之际——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混沌灵光，自他灵魂最深处，那已经近乎熄灭、布满裂痕的混沌核心残骸之中，顽强地亮了起来！
这一点灵光，并非源自他燃烧的力量，而是他过往一切经历、感悟、意志所凝聚的……真灵本源！是他历经磨难而不改的本心，是他在寂寒渊面对寂灭真意时坚守的“生”之执念，是他对奶奶的思念，对真相的渴望，对素心那朦胧而深刻的情愫，以及对并肩作战的同道们那份沉重的责任！
这一点真灵，虽微弱，却纯净无比，坚韧无比！它如同狂风暴雨后，石缝中探出的第一株嫩芽，蕴含着最原始、最顽强的生命力！
它照亮了这片意识的黑暗，也照亮了那破碎的混沌核心。
核心虽碎，但构成它的“物质”——那融合了光暗、生死、寂灭乃至一丝归墟印记的混沌本质，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更加细微、更加原始的状态，散布于他近乎崩溃的肉身与灵魂之中。
此刻，在这点不昧真灵的照耀与牵引下，这些散布的、近乎本源的混沌“微粒”，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充满玄妙韵律的方式，重新……汇聚！
不再是简单的拼凑，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重塑”！
仿佛宇宙初开，清浊自分！那一点真灵为引，破碎的混沌本质为基，开始重新构建！
光与暗不再刻意平衡，而是自然地交织，如同阴阳鱼般流转不息。
生与灭不再彼此对抗，而是化为轮回，周而复始。
寂灭的真意沉淀下来，化为深邃的底蕴；归墟的印记则如同警钟，铭刻下终结的法则，却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警示“存在”的可贵。
一种更加圆融、更加自然、更加贴近“道”之本源的混沌意境，正在这具濒死的躯壳内，悄然萌发！
而这一切的重塑，都需要海量的能量！
就在此时，外界的能量，被疯狂地吸引而来！
……
光幕之外，战场之上。
素心将浑身冰冷、气息几近于无的小伟紧紧抱在怀中，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滴落在他苍白如纸、布满裂痕的脸上，却瞬间被那残存的、微弱的热度蒸发。
她的心如同被无数把刀同时切割，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心灵链接虽然因为小伟意识的沉寂而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但她依旧能感受到他那灵魂深处传来的、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与消散感。
“不……不要……小伟……求求你……不要走……”她喃喃低语，将体内刚刚恢复不久的玄女道寒元，毫无保留地、小心翼翼地渡入小伟体内，试图温暖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但她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沙漠，瞬间消失无踪，根本唤不起任何回应。
张承运、茅山长老等人虽然悲愤填膺，但此刻根本无暇悲伤！幽冥教主被阵法短暂反噬，只是让他更加暴怒！
“垂死蝼蚁，也敢伤吾法体？！”幽冥教主那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响彻天际，“今日，便让你们尽数葬身于此！九幽黄泉，万魂同悲！”
他不再保留，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印诀！整个城北区域的天空骤然黑暗下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遮拢！那九根巨大的引魂桩虚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疯狂抽取着方圆百里内的一切生机与魂力，连那些正在进攻的幽冥生物和黄家修士都有不少惨叫着被抽干，化为飞灰！
庞大的能量汇聚于幽冥教主身前，化作一颗不断旋转、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的漆黑能量球！球体表面，九条狰狞的黄泉冥龙虚影缠绕咆哮，散发出令天地变色的毁灭气息！
“九幽……寂灭波！”
幽冥教主将那漆黑能量球，朝着下方刚刚冲出光幕、正在亡命突围的张承运等人，狠狠推出！
能量球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万物凋零腐朽！这是凝聚了整个九幽聚阴大阵此刻能调动的绝大部分力量，加上幽冥教主自身修为的终极一击！誓要将这些残余的正道力量，连同这片土地，一同从世间抹去！
张承运等人脸色惨变！他们刚刚耗尽力气打破阵法滞涩点突围，此刻状态极差，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根本无力抵抗！
“结万法归一阵！拼死一搏！”张承运嘶声怒吼，准备燃烧最后的寿元与神魂，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就在那漆黑的“九幽寂灭波”即将降临，绝望笼罩所有人的刹那——
异变，再次发生！
并非来自张承运他们，也并非来自外界援军。
而是……来自被素心抱在怀中，那本该已经死去的小伟！
只见小伟那布满裂痕、苍白冰冷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玄妙的吸引力，自他体内散发而出！
起初，这吸引力只作用于素心渡入他体内的玄女道寒元，将那些精纯的寒冰生命能量迅速吸收。
随即，吸引力开始扩大！弥漫在战场空气中的、驳杂混乱的残余能量——无论是溃散的幽冥死炁、消散的道法灵光、爆炸后的灼热气流，甚至是那些陨落生灵逸散出的微弱魂力与生机……都如同受到了无形漩涡的牵引，开始朝着小伟的身体疯狂汇聚而来！
这景象太过诡异！一个明明已经濒死、甚至可能已经死去的人，竟然在主动吞噬周围的能量？！
而且，这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越来越广！以至于连那即将轰至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九幽寂灭波”的边缘能量，都被微微牵扯、偏移了一丝！
“嗯？！”高空中的幽冥教主最先察觉异常，他那双幽绿火焰般的眸子猛地盯向下方那个被素心抱着的少年尸体（他以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疑！
这小子……居然还没死透？而且，这是什么诡异的吞噬能力？！
张承运等人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虽然不明所以，但生死关头，任何变数都可能是一线生机！
就在那“九幽寂灭波”的核心毁灭能量即将吞噬众人的前一刻——
小伟体内那点重塑中的混沌真灵，仿佛终于积蓄了足够启动的“燃料”，猛地光芒大放！
并非耀眼的光芒，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包容万物的混沌清辉，自他身体内部透出！
同时，一个极其微小、却稳固无比的混沌力场，以他为中心，瞬间张开，将紧抱着他的素心，以及最近的张承运、张清云等数人笼罩在内！
这个力场范围极小，强度也远不如之前燃烧生命撑开的“原初领域”，但它更加凝实，更加……自然！仿佛本就该存在于那里，与周围狂暴的能量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抵御着一切的侵袭！
“轰——！！！”
漆黑的“九幽寂灭波”狠狠轰击在众人所在的区域！
大地崩塌，空间湮灭，毁灭性的能量风暴肆虐！张承运等人拼命撑起的防御如同纸糊般破碎，人人鲜血狂喷，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出去！
然而，处于那微小混沌力场中心的素心和小伟，却如同激流中的礁石，虽然被冲击得东倒西歪，素心更是为了保护小伟而承受了大部分震荡，口喷鲜血，但两人竟然……奇迹般地在那毁灭风暴的中心，存活了下来！
那微小的混沌力场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却始终未曾彻底破碎！它将最核心的毁灭能量排斥在外，同时疯狂地吞噬着周围逸散的、相对平和的能量余波，用于维持自身的存续，并……反馈回小伟那正在重塑的躯体之中！
风暴渐歇。
废墟之上，烟尘弥漫。
张承运等人挣扎着从瓦砾中爬起，个个身受重伤，气息奄奄，但至少还活着。他们惊魂未定地望向爆炸中心。
只见素心半跪在地，怀中紧紧抱着小伟，两人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流转着混沌色泽的微光。
小伟依旧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他那原本布满全身、触目惊心的裂痕，此刻竟已消失了大半！虽然气息依旧微弱得难以察觉，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寂，而是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生机流转的韵律！
他……他竟然在那种程度的自毁和后续的毁灭打击下，不但没死，反而似乎在……自我修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空之上，幽冥教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下方那个屡次创造“奇迹”、一次次超出掌控的少年，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此子不除，必成大患！不，已成大患！
他眼中杀机暴涨，不再有任何保留，周身幽冥死炁如同火山般喷发，准备亲自下场，以雷霆手段，将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连同这些残兵败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然而，就在他杀意升腾到顶点，即将动手的刹那——
一个苍老、平和，却带着无上威严与煌煌正气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骤然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空响起：
“幽冥小鬼，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
“老夫的徒孙，也是你能动的？”
随着声音响起，东方的天际，骤然被无穷无尽的紫色雷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