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地脉石髓
岩壁无声合拢,将神秘老头和那盏昏黄的煤油灯一同吞没,只留下矿道中更深沉的黑暗与小伟心中翻腾的疑问。
那老头绝非寻常。非人非鬼,气息与矿脉同源,又能开启如此隐蔽的机关。是此地孕育的山灵?还是某个隐居于此的古老存在?灰家指引他来此,难道这矿洞深处,还藏着与钥匙碎片、与黄家幽冥无关,却同样重要的秘密?
他体内那刚刚被艰难约束的力量,似乎因为这未知的发现而产生了细微的躁动。左眼的漆黑深处,闪过一丝探究与……贪婪。那隐藏的洞窟里,会不会有能“滋养”这凶煞之力的东西?
他强行压下这危险的念头,脑海中“心焰”微光摇曳,提醒着他“三省”之要。但就此离去,他又心有不甘。
他再次走到那面岩壁前,伸出覆盖着淡薄黑气的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岩石表面。触感粗糙坚硬,与周围岩壁别无二致。他闭上眼,将一丝极其细微的意念,混合着“心焰”的净化之力(以防触发可能的防御机制),小心翼翼地探入岩壁。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岩石阻隔。但当他将意念模拟成之前老头敲击岩壁时那种特定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波动时,阻碍感骤然消失!他的意念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一股精纯、厚重、带着大地深处蓬勃生机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与他体内那死寂、冰冷的黑暗力量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甚至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不适。
他“看”到了——岩壁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矿道或洞窟,而是一个不算太大、却充满了柔和乳白色光芒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口不过桌面大小的水池,池中并非清水,而是荡漾着粘稠如蜜、色泽乳白、散发着浓郁生机与灵气的液体!池边生长着几株奇异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蕨类植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顶部,垂下一根如同钟乳石般的石笋,笋尖正对着水池中央,一滴乳白色的、蕴含着惊人能量的液珠,正在笋尖缓缓凝聚,仿佛随时要滴落池中。
地脉石髓!
小伟心中剧震!这是一种只存在于古老地脉节点、经由千万年岁月凝聚而成的天地奇珍!蕴含最纯粹的大地生机与灵气,对于修行者而言,是固本培元、疗伤续命的无上宝药!甚至对滋养神魂、稳固根基都有奇效!
难怪那老头气息如此奇特,能与矿脉同源!他很可能就是守护这地脉石髓的灵体!这处矿洞,根本就是一处罕见的地脉灵穴!
他体内那“孽”的力量,在感受到地脉石髓那磅礴生机时,瞬间变得无比狂躁和……渴望!那是一种饿狼见到血肉般的本能反应!这充满生机的能量,对它而言,是极佳的“补品”,或许能帮助它进一步壮大,甚至……中和一部分死寂特性?
吞噬的欲望如同野火燎原,几乎要冲垮他刚刚构筑的脆弱防线!左眼的漆黑剧烈翻腾,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黑气萦绕!
“不……可……以……”
小伟咬紧牙关,灵魂都在颤抖。守林人张的告诫言犹在耳——“少造杀孽”,“每多一分戾气,离深渊便近一寸”。这地脉石髓乃是天地造化,滋养一方水土,若被他这凶煞之力污染吞噬,无异于暴殄天物,更会彻底激怒那守护灵体,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充满生机的力量,与他体内的死寂黑暗本质相克,强行吞噬,未必是福,反而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冲突,导致彻底失控!
他用尽全部意志,混合着“心焰”残存的力量,死死压制着那沸腾的吞噬欲!右手剧烈颤抖着,缓缓放下。
就在这时,石室内,那原本背对着他、正在用一把玉勺小心翼翼舀取池中石髓的老头(守护灵体),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穿透了岩壁的阻隔,直接“看”向了小伟意念所在的方向!
“何方宵小,胆敢窥视地脉灵穴?!”
一股厚重如山、带着大地震怒般的磅礴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入了小伟的意念!
“噗——!”
小伟如遭重击,闷哼一声,那缕探出的意念瞬间溃散!他本体更是踉跄后退数步,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喉头一甜,一丝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好可怕的力量!这守护灵体的实力,绝对不在守林人张之下!
“前辈息怒!”小伟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震荡和体内力量的翻腾,急忙用意念传递出善意的信息,“晚辈无意冒犯,遭仇家追杀,误入此地避难,绝非有意窥探灵穴!”
石室内沉默了片刻。那厚重的怒意稍稍收敛,但警惕依旧。
“身负如此凶煞污浊之气,也敢靠近地脉灵穴?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老夫引动地脉之力,将你彻底镇压于此!”守护灵体的声音直接在矿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伟心中苦笑。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在这地脉节点,对方能调动的力量远超寻常。以他目前状态,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晚辈这就离开。”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压下体内因受创而更加躁动的力量,转身就要朝着矿洞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守护灵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等等!你身上……为何会有‘盘根’之意?还有……胡家心焰的气息?你到底是何人?”
盘根之意?是因为之前在老松林引动了祖根回应,残留了一丝气息?还是因为他刚才试图模拟那老头的敲击韵律?
小伟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再次传递意念:“晚辈小伟,奶奶马秀兰,曾与老松林有旧。胡家心焰,乃胡三太奶所赐。”
“马秀兰?胡三太奶?”守护灵体似乎更加惊讶了,“原来是你……那个身负‘凶煞引’的马家娃娃……”
他沉吟了片刻,语气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疏离:“既是故人之后,又得胡家认可,老夫便饶你此次窥探之过。但此地非你久留之所,你身上凶煞之气与地脉生机相冲,久留对你、对灵穴皆无益处。速速离去吧。”
小伟知道对方已经仁至义尽,再次道谢:“多谢前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前辈可知,那哼唱‘盘根谣’、开启机关的前辈是……”
“那是我一缕巡游地脉的分神化身罢了。”守护灵体淡淡道,“职责所在,巡视灵穴周边,驱赶不速之客。你之前若非及时收敛,早已被其引入地脉迷阵,困死其中。”
小伟闻言,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原来那看似普通的老头,竟是如此凶险的存在!灰家指引他来此,恐怕不仅仅是避难,更是借这守护灵体之手,考验他能否在绝境中守住本心?若他刚才忍不住对那矿工亡魂或地脉石髓出手,此刻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晚辈明白了,再次谢过前辈不杀之恩。”小伟心悦诚服。
“去吧。”守护灵体最后说道,“你之路,凶险异常,好自为之。或许……当你真正能驾驭体内之力,明心见性之时,可再来此地。届时,这一池石髓,或可助你稳固根基,涤荡煞气。”
说完,石室内的气息彻底沉寂下去,那面岩壁也恢复了彻底的平凡。
小伟站在原地,回味着守护灵体最后的话语。地脉石髓,涤荡煞气,稳固根基……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遥远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步履坚定地朝着矿洞外走去。
这一次的矿洞之行,有惊无险,却让他收获良多。不仅暂时避开了黄家的追杀,稳固了初步的“三省”成果,更见识了天地造化的神奇与守护者的强大,也再次明确了前路的艰难与……那微乎其微的一线希望。
当他终于走出矿洞,重新沐浴在(对他而言已然有些刺眼的)天光之下时,他感觉自己对体内那凶煞力量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丝。虽然左眼的漆黑依旧,右眼的人性微光依旧挣扎,但那颗在黑暗中砥砺过的心,却仿佛被打磨得更加坚韧。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市走去。
黄家,幽冥,钥匙碎片……是时候,主动去做个了断了。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