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跟着高桥走进万国饭店,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映得满厅金碧辉煌。
衣香鬓影的宾客端着酒杯穿梭,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却掩不住每个人眼底的审慎与戒备。
高桥引着她穿过大厅,拐进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推开一扇木门。
包间里烟雾缭绕,岐山坐在轮椅上,正与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说话。
黎夏跟在高桥身后走到岐山身边,她微微倾身对岐山颔首,轻声喊了句:“长官,我来了。”
岐山朝她点点头,停了话头,对众人道:“这位是李书芸,我的私人护士。”
几人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客气地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胖军官还笑着打趣:“岐山君好福气,有这样漂亮的护士。”
岐山淡淡一笑,没接话,对黎夏道:“你先在旁边坐会儿。”
黎夏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安静地听他们交谈。
话题大多围绕着近期的军备调度,偶尔提到“南边的战事”,语气里带着几分志在必得。
她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指尖微凉,心里却在快速梳理这些信息,不知道野田的到来,是不是和军事有关。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卫兵快步进来,在岐山耳边低语了两句。
岐山立刻扶着扶手,对众人道:“野田阁下来了,咱们出去迎迎。”
黎夏忙起身,过去推起岐山的轮椅往外走。
众人刚走到走廊,就见一群人簇拥着野田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深色和服,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天生的威压。
“野田阁下!”岐山率先打着招呼,语气恭敬得近乎谦卑,“您能来,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
其他军官也纷纷鞠躬,齐声喊道:“阁下安好!”
野田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落在岐山的腿上,“恢复得如何?”
“托阁下的福,已无大碍。”岐山笑着回话,态度愈发恭谨。
一行人往包间走,野田走在中间,两侧的人自动为他让开道路。
闲聊间,众人都在奉承野田,说有他坐镇,
“在大夏的战事定能稳操胜券”
“不出半年,定能彻底掌控华北”。
野田只是偶尔“嗯”一声,并不多言,却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从始至终,没人明说野田的具体职务,只字不提他来津门的目的,可每个人的态度都在昭示他的分量。
这种讳莫如深的氛围,比直白的炫耀更让人不安。
走廊尽头的宴会厅忽然响起一阵掌声,临时接替岐山的驻屯军长官田中中佐走上台,清了清嗓子:“诸位,今晚能迎来野田阁下,是我等的荣幸!”
他高举酒杯,声音洪亮,“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野田阁下莅临津门!酒会正式开始!”
掌声雷动,宾客们纷纷举杯,爵士乐的节奏也变得明快起来。
黎夏推着岐山走进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取了些精致的点心放在碟子里,递到岐山面前:“长官,尝尝这个?”
岐山刚接过碟子,一个穿着宪兵队制服的年轻军官走了过来,对着黎夏微微欠身:“这位小姐,不知能否请你跳支舞?”
黎夏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我不太会……”
“去吧,慢慢学。”岐山突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儿,别老陪我闷坐着了。”
黎夏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军官走进舞池。
对方很有礼貌,脚步沉稳地带着她,轻声笑道:“不用紧张,跟着节奏就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无非是问她在哪里工作、跟着岐山多久了,并没有过分的试探。
黎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岐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眼神却阴郁地落在她身上。
黎夏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扫过宴会厅各处。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人群里的江游,他穿着侍者的制服,端着托盘在人群里穿梭,专往那些佩着高级军衔的军官身边凑,估计是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黎夏微微摇头,心知他们来了也是白来,自己离岐山这么近,都没从他们嘴里听到野田来进门的目的,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怎么可能会说。
一曲终了,军官礼貌地向她道别。
黎夏回到岐山身边,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
“感觉怎么样?”岐山呷了口酒,慢悠悠地问。
“我不太习惯热闹。”黎夏实话实说。
岐山放下酒杯,忽然笑了:“想不想认识一下野田阁下?”
黎夏心里一紧,知道岐山这是想试探自己。
她故意露出好奇的神色,睁大眼睛问:“野田阁下?他是不是很大的官?比您的官还大?我能认识他吗?”
岐山没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下巴往野田所在的方向一扬:“走吧,带你认识认识。”
黎夏忙上前推起岐山的轮椅,到野田跟前停下,岐山对野田微微欠身:“阁下,这位是我的私人护士李书芸。”
野田的目光落在黎夏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像古井,看不出情绪:“哦?护士?”
黎夏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温和:“野田阁下您好。”
“在哪个医院任职?”野田的中文带着淡淡的口音,却很清晰。
“之前在沪市的仁济医院,上个月才来津门,之前在爱仁医院做临时护士。刚好岐山长官需要个私人护士,现在在长官身边工作。”黎夏从容应答,语气自然。
野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用日语问道:“听说你会说日语?”
黎夏忙用流利的日语回道:“略懂一些,都是跟之前的同事学的,说得不好,让阁下见笑了。”
“不错。”野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换成英语,语速颇快地问了几个关于战地急救的问题,从止血包扎的细节到抗生素的使用剂量,句句都切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