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完液,黎夏刚把针头拔下来,用棉签按住针眼,岐山便对她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下午不用过来了,我要出去。”
“好的。”黎夏应着,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下午要吃的药片,分装在小纸包里,递给进来的高桥,“高桥副官,这是长官下午的药,饭后半小时吃,记得提醒他多喝水。”
“知道了。”高桥接过药包,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没多说什么。
黎夏收拾好药箱,向岐山告辞后离开了公馆。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岐山盯着她的背影问高桥:“这个李书芸,你觉得她可信吗?”
高桥疑惑的看向岐山:“至少目前看着还没什么问题,长官,您的意思是……她有问题?”
岐山摇摇头:“我也说不上,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她太平静了。”
高桥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岐山思索了片刻,开口道:“看看她周六的表现吧。”
黎夏还不知道自己被岐山怀疑了,更不知道周六的酒会就是对她的一个试探。
此刻的黎夏,刚走出日租界,便拐进一条僻静的胡同,趁周围无人,她闪入空间,给自己化了个妆,换上短褂,戴上毡帽,瞬间一个面容普通、略带沧桑的中年汉子就出了空间。
收拾妥当,她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心里很清楚,岐山让她下午不用来,多半是因为那位“大人物”的行程——既然对方是周五下午到,火车站必然有动静,她得去探探虚实。
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气氛比往日凝重了许多。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宪兵背着手来回踱步,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手里的枪套敞开着,明晃晃的枪身透着威慑。
“通行证!都把通行证拿出来!”一个宪兵扯着嗓子喊,每过一个人就要仔细核对证件,稍有迟疑就会被拦下盘问,连带着行李都要翻个底朝天。
黎夏在火车站周围转了半圈,目光落在职工出入口,那里有两个哨兵,门口还有十几个搬运工模样的人等在那里。
此刻,有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头,正对他们说着什么,似乎是要找人搬货。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工头大哥,您这儿还缺人吗?”黎夏凑过去,刻意让声音粗哑些,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我力气大,啥重活都能干。”
工头斜睨她一眼,吐了个烟圈:“人够了,下次吧。”
黎夏忙过去拉着工头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大哥行个方便,我急用钱,您就给我个机会吧,我的工钱分您一半。”
工头咂了咂嘴,点点头:“看你是个能干的,跟我进来。”
黎夏跟着七八个搬运工一起,跟在工头身后通过职工通道走进了车站,黎夏扫视了一圈,发现里面的氛围更加紧张。
几个穿着便衣的人靠在柱子上,看似闲聊,眼神却不停扫视着来往的人,腰间的凸起藏不住,一看就是带了家伙的。
工头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仓库门口,指着仓库里的麻袋,又指了指不远处轨道上停着的一节货车车厢对几人道:“把仓库里的麻袋,装到那节车厢里去,速度快点。”
黎夏跟着其他搬运工往仓库走去,麻袋不轻,她却很轻松的扛起就走,经过工头的时候,他满意的道:“看着你挺瘦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黎夏笑笑说:“我也就有一把子傻力气。”
工头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的本子上记了一笔。
黎夏一边搬货,一边把周围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站台入口守着十几个便衣,还不时有巡逻队在站台上来回走动,显然都在等下午的重要人物。
货快搬完时,有个便衣走过来,低声对工头说了句什么,他立刻吆喝着让所有人停下:“都到仓库里等着,没我命令不准出来!”
黎夏心里一动,知道要来了。
她跟着人群往仓库走,快到门口时突然捂住肚子:“工头大哥,我肚子疼得厉害,去趟茅房就回来!”
工头正忙着清点人数,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别乱跑!”
黎夏“哎”了一声,转身就往厕所方向跑,跑到拐角处时,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反穿,然后快速朝站台方向走去。
远远看见一队驻屯军正在驱赶旅客:“都到那边角落去!不准乱动!”
旅客们吓得缩着脖子往角落挤,整个站台瞬间空旷下来。
黎夏捂着肚子,跑到那群旅客中间,蹲下来,借着帽沿的遮挡,目光紧紧盯着站台。
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士兵扛着枪快步跑进车站,动作利落地瓜分两队,沿着站台边缘站成两列,枪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肃立不动。
紧接着,几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官从通道里走出来,被士兵们护在中间。
黎夏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岐山,高桥紧随其后。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陌生的军官,肩章上的星徽闪着光,神情肃穆,显然军衔不低。
他们在站台中央站定,目光齐刷刷投向铁轨尽头,连呼吸都仿佛同步放缓了。
能让这么多军官亲自来接,这位“大人物”的分量,比她预想的还要重。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一列火车缓缓驶入站台,车头挂着的金色徽章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竟然是军部高层专用列车的标识。
火车刚停稳,车门便被乘务员拉开。
一个穿着深色和服、腰间系着宽腰带的鬼子先下了车,他约莫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淡淡的傲慢,目光扫过站台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野田阁下!”岐山被高桥推着上前,原本冷硬的脸上竟挤出几分客气,微微欠身,“一路辛苦了。”
其他军官也纷纷鞠躬行礼,齐声喊道:“阁下安好!”
被称作野田的鬼子“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抬手理了理和服的袖口,目光落在岐山的腿上:“听说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劳阁下挂心了。”岐山的语气愈发恭敬。
野田没再多问,转身对身后的随从说了句日语,随从立刻拎下两个精致的行李箱。
高桥推着岐山,跟在野田身侧,一行人簇拥着他往出站口走去,那些士兵立刻跟上,在两侧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直到那队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里,守着旅客的士兵才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黎夏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位野田阁下的到来,必然藏着更大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