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随口道：“听说领事馆、市公署、驻屯军和宪兵队的长官都会去。不过您跟着岐山长官一块儿去，没人敢为难您的。”
黎夏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笑着说：“你这么说，我心里多少踏实些了。”
等老板量好尺寸，她换回自己的衣服，约定了取衣服的时间，便离开了裁缝铺。
走出裁缝铺，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却驱不散黎夏心头的凝重。
领事馆、市公署、驻屯军、宪兵队……这场酒会几乎集齐了津门所有核心势力，那位即将到来的“客人”，地位恐怕远超她最初的预想。
是军方高层？还是政府要员？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脑子里像缠了团线，反复琢磨着酒会的目的。
黎夏没直接回诊所，沿着街边慢慢闲逛。
街边的商铺大多开着门，叫卖声、说笑声混在一起，透着几分烟火气，可这热闹里总藏着一丝说不清的紧绷，毕竟是日占区，空气里总飘着让人不安的因子。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赵平。
他正背对着她，跟一个戴礼帽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时不时警惕地往四周扫一眼，那模样怎么看都透着几分鬼祟。
黎夏脚步一顿，借着路边货摊的遮挡，悄悄打量那个戴礼帽的男人。
他穿着件黑色短袄，帽檐压得很低，可露出的侧脸轮廓让黎夏心头猛地一跳——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她再仔细分辨那眉眼间的神态，忽然想起来了！
是小乔！当初她在小栈镇宪兵队救出来的其中一个。后来在城门外分开时，他跟着江游一块儿走了。
黎夏心里念头一转，故意扬高声音喊了句：“赵舅舅！”
赵平猛地回头，看到是她，忙不迭对小乔使了个眼色，小乔立刻转身钻进身后的巷尾，几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显然，小乔并没认出她。
也是，那时候她一身男装和短发，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书芸？你怎么在这儿？”赵平快步走过来，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帽檐，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刚从裁缝铺出来，顺道逛逛。”黎夏笑盈盈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赵舅舅刚才在跟谁说话呢？神神秘秘的。”
“没谁，”赵平眼神闪烁，“就是个问路的。”
黎夏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点头：“哦，这样啊。对了，赵舅舅，周六津门有场酒会，你们警察署不去人吗？”
赵平愣了一下，随即摆手：“我这种小人物哪够格？要去也是署长他们那些头头，顶多让我们在外面站站岗，维持维持秩序。”
“这样啊，”黎夏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带着几分刻意的骄傲说，“听说这场酒会是为了接待个大人物呢，好像是从京都来的。”
“京都来的？”赵平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听说这消息？”
“人还没到呢，听说周五下午的火车才到呢。”黎夏得意的说，“我刚才去订礼服的时候，听说领事馆、市公署、驻屯军还有宪兵队的人都去订衣服了，他们肯定都要去。我估摸着，你们警察署肯定也会去人。”
“你也要去？”赵平惊讶地看着她。
“是啊，”黎夏下巴微扬，带着几分得意，“我现在给岐山长官当私人护士呢，他让我周六陪他去参加酒会，说是……让我跟着去长长见识。”
赵平语气急切地问道：“那……酒会在哪儿办啊？”
黎夏故意皱起眉，摇摇头：“不知道，长官没说，我哪敢瞎打听。”她露出几分为难，反问，“赵舅舅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赵平连忙掩饰，搓了搓手，“你不是说来的是大人物吗？我就是好奇，想知道在哪儿办，万一……万一能弄个请帖，也可以进去长长见识。行了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赵舅舅，”黎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喊住他，“对了，我前几天把手套落在你朋友那儿了，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跟你一块儿去取回来呗？”
赵平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改天我给你送过去吧，我朋友……他已经离开津门，去外地了。”
说完，他快步离开，背影看着比刚才急了不少。
黎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样子，赵平十有八九是加入了军统，他这么着急，一定是急着把消息递出去，军统要是知道了消息，肯定会插一脚，周六的酒会，怕是要热闹了。
黎夏回到诊所时，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她干脆回房躺下睡了一觉，前一夜忙了半宿，又连着周旋了大半天，早就累得眼皮打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等她醒来，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她起来洗了把脸，下楼时，许知行已经回来了，见她下来，好奇地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下午岐山说他有事，给我放了假。”黎夏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随口说道，“对了舅舅，我刚才在街上碰到赵平了。”
“赵平？”许知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他怎么了？”
黎夏靠在桌边，思索着说：“我看到他在街上跟一个人说话，神神秘秘的。那个男的我认识，应该是军统的人。”
许知行眉头微蹙，放下手里的药杵：“你是说，赵平加入了军统？”
“十有八九。”黎夏点点头，语气肯定，“我特意把周五有大人物到津门，还有周六酒会的事透露给他了。看他那着急的样子，估计很快就会把消息递上去。我猜，到时候军统那边怕是要有所动作。”
许知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这么说来，周六的酒会，倒是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嘛，”黎夏接话，“听说领事馆、市公署和宪兵队的头头都会去，阵仗大得很。对了舅舅，周六你能去吗？”
许知行说：“小泽洋子给我发了请柬，我还没答复她。”
“那咱们在酒会上有行动吗？”黎夏问道，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