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微微颔首：“长官，我叫李书芸。”
岐山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黎夏再次把之前的借口拿出来：“我之前在沪市时，跟医院里一位大夫学的，他在东京留过学。”
岐山点点头，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帮我换药。”
这简单的四个字，让门口的高桥都愣了一瞬，看来，长官是接受这个叫“李书芸”的护士了。
“好的，长官。”黎夏微微点头，打开护理盘，拿起镊子轻轻揭开缠在岐山残肢上的纱布。见他腿上断口处缝合得还算平整，只是边缘仍然有些红肿。
岐山因疼痛下意识绷紧了身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黎夏动作一顿，从盘里取出一小瓶麻醉剂，用棉签蘸了些，均匀涂抹在伤口周围，轻声道：“长官，稍等片刻，我为您涂些麻醉剂，待会药效上来了再换药，能好受些。”
岐山没睁眼，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紧绷的肩膀却明显放松了些。
等了片刻，黎夏伸出手指在他的伤口周围轻轻按了按，见他没什么反应，确认麻醉起效，才拿起碘伏棉球仔细消毒，撒上消炎粉，再用新的纱布层层裹紧。
整个过程，岐山没再皱一下眉，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旁边的高桥看了，不禁对黎夏有些刮目相看，之前的几个护士看到岐山只记得害怕了，哆哆嗦嗦的，可黎夏大大方方的，心也很细，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很快，黎夏换好药，一边收拾着器械，一边轻声说道：“长官，换好了。”
岐山依旧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黎夏端起护理盘走到门口，低声对高桥道：“高桥副官，能否借一步说话？”
高桥见岐山闭着眼似在休息，便点了点头，跟在黎夏身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黎夏低声问道：“高桥副官，长官的腿……是怎么伤的？”
高桥警惕地看着她，声音里满是质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黎夏坦荡道：“我看岐山长官心情不太好，似乎有些消沉，想试试能不能让他振作起来。”
高桥思索片刻，还是说了：“前几天去阵地视察时遭到了敌人偷袭，长官是被炮弹碎片炸伤的……”他叹了口气，“长官十六岁参军，在战场上拼了二十年，这条腿对他来说，比命还重，所以……”
炮弹碎片竟能炸断一条腿？黎夏心里存疑，却没表露，只点点头，又问道：“那他平时除了日式料理，还有什么特别在意的？比如喜欢听什么曲子，或者看什么书？”
高桥皱了皱眉，似在斟酌该不该说。但看黎夏一脸真诚，终究还是松了口：“长官喜欢听家乡的曲子，也爱读大夏的古籍，平时还喜欢下棋。”
黎夏一一记在心里，点头道：“多谢高桥副官告知。”
又跟高桥简单说了几句，黎夏说要去一楼拿自己的东西，便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见许知行拿着病历夹从一间病房出来，白大褂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她扬声喊了句：“舅舅。”
许知行抬眼看到她，脚步顿了顿。
黎夏快步走过去，脸上挂着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揶揄：“多谢舅舅帮我争取的‘转正机会’，这份‘美差’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美差”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许知行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话说得脸上一热，轻咳一声：“不客气。”
随后压低声音道，“晚上回去跟你细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完便匆匆往另一头走去，脚步竟有些仓促。
黎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下楼。
她先去找了护士长，护士长见到她，急切地问道：“书芸，你怎么回来了？难道岐山长官不满意？”
“没有，挺满意的，他让我留下照顾他呢。”黎夏语气轻松，“刚给他换了药，也吃了些东西，没发脾气。”
“太好了！”护士长拍了下手，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我就说你能行！我这就去跟院长说，给你申请转正的事，保准尽快批下来。”
说着，她拍了拍黎夏的肩膀，“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要是再找不到一个让岐山满意的护士，自己的护士长都可能不保，“李书芸”能被留下，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黎夏笑了笑：“那先谢谢张姐了。”见护士长心情正好，她顺势说道，“张姐，咱们医院有没有留声机？岐山长官心情不太好，听听家乡的音乐，或许心情能好些。”
护士长赞赏地看着她：“难怪他能把你留下，你确实用心了。行，这事儿我来想办法。”
“那太谢谢张姐了。”黎夏笑着道谢。
护士长连忙摆手：“不用跟我客气，都是为了工作。”说完，她压低声音对黎夏道，“这几天你就安心在四楼待着，照顾好岐山长官，他要是能说你一句好话，你的转正只会更顺当。”
“好，谢谢张姐提醒，我会用心的。”黎夏再次道谢，又跟她要了几份最新的报纸，才回护士站拿自己的东西。
刚进护士站，就见刘佩茹和几个护士围坐在一起闲聊。
见她进来，众人都停了话头，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探究。
“书芸，你真成了那位的专属护士啦？”刘佩茹指了指楼上，语气里满是惊讶，“听说他可凶了，你没挨骂吧？”
“还好，”黎夏随口道，“可能刚好赶上他心情不错，没发火。”
“你可真厉害！”另一个护士凑过来，“我们刚才还说，谁去谁倒霉呢，没想到你居然没挨骂。”
“我运气好而已。”黎夏笑了笑，去桌上拿了自己的工作日记和笔。
“你也太谦虚了，我看你不只是运气好，肯定是做得好，那位才满意让你留下的。”刘佩茹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哎呀，你去了楼上，是不是这几天就不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