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明明看到人往这边跑了,咋没影了?”
“他受了伤,肯定跑不远!”
“看地上的血迹,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八成是跑进这义庄了!进去搜!我就不信他能插翅飞了!”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小夏。”周老鬼猛地拉住她的胳膊,眼神凝重。
黎夏听得心头一紧,外面那些人说话的腔调,分明是便衣队的。她低骂一声:“该死!血迹!我去处理一下!”
“爷爷,你先扶他去地窖。”黎夏当机立断,不管这人是谁,既然是便衣队要抓的,必须救!
周老鬼闻言,立刻扶着那男人往地窖方向挪去。
黎夏则摸出火折子点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盖子,里面是她自己配制的药粉。
她顺着男人来时的路照过去,但凡看到地上有血滴的地方,就迅速撒上一点药粉。
奇怪的是,那些药粉一碰到血迹,就立刻起了反应,血滴瞬间变成黑色的泡沫状,如果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
黎夏用脚快速蹭过那些泡沫,血迹瞬间消失,她将痕迹彻底抹去,动作干净利落,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处理完毕。
她灭了火折子,侧耳听着院外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另一边,周老鬼已经把人送进了地窖,又扯了捆干杂草胡乱铺在地窖口,再挪过来一个沉重的喂马石槽压在上面,看起来与周围地面浑然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地窖的入口。
刚做完这一切,院门外就传来“砰砰”的砸门声,伴随着粗暴的叫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黎夏和周老鬼对视一眼,黎夏回到屋里躺下,而周老鬼则做出一副被惊醒的样子,朝着门口走去,边打哈欠边问:“大半夜的?死人了就不能等明天吗?让不让人睡觉了?”
“开门!开门!便衣队的!”门外的吼声带着蛮横的戾气,门板被拍得“哐哐”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周老鬼这才“清醒”了些,故意愣了愣,嘟囔着:“便衣队?这大半夜的,来义庄干啥?”
他刚拉开门闩,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带着股风差点撞在他身上。
周老鬼心里暗骂“狗汉奸”,脸上却堆着茫然:“长官,是哪儿出事了?要收尸吗?”
领头的是个满脸麻子的汉子,正是黄忠良手下的小队长王麻子。他不耐烦地推了周老鬼一把:“少废话!我们要搜查!”
“搜查?”周老鬼踉跄着后退两步,一脸不解,“搜啥啊?这义庄除了棺材就是待烧的尸骨,有啥好搜的?”
王麻子举着火把往院里照,火光扫过空荡荡的院子,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我们追个受伤的红党,亲眼看见他往这边跑了!肯定藏进你这义庄了!”
“红党?”周老鬼立刻堆起害怕的表情,连连摆手,“长官,那可得赶紧搜!我刚睡得沉,啥都不知道。要是真藏了红党,绝不能让他跑了!”
王麻子狐疑地盯着周老鬼,看他毫不心虚的样子,确实像是不知情,可他不敢大意,大手一挥:“给我搜!仔细点!”
手下的人立刻散开,拿着手电和火把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柴房里的柴火被翻得乱七八糟,屋里的破桌子、木板床也被掀了个底朝天,连周老鬼平时歇脚的旧棺材都被敲了敲。
这时,黎夏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爷爷,大半夜的咋这么吵?”
“没事,长官说有红党可能进了院子。”周老鬼朝她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王麻子打量着黎夏,问道:“这是你孙子?”
周老鬼脸上堆着笑:“是,他爹妈走得早,在老家饿肚子,就投奔我来了,好歹能混口粥喝。”
黎夏怯生生地躲在周老鬼身后,头埋得低低的,肩膀微微发颤,看上去确实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有良民证吗?”王麻子冷冷地问。
“有有有!”周老鬼忙应着,一路小跑回屋取来户籍和良民证。黎夏则缩着脖子缩在角落,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王麻子盯着黎夏看了半天,见“他”抖得像筛糠,顿时没了兴趣,接过良民证扫了两眼就扔回来:“你这院子,今晚真没人来过?”
周老鬼皱着眉,一脸笃定:“真没有!我跟孙子睡得正香,要不是你们砸门,现在还没醒呢,真没见人进来。”
王麻子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了周老鬼半晌,见他神情坦然,没看出啥破绽,冷哼一声:“要是发现可疑人,记得报便衣队!”
队员们骂骂咧咧地往外走,临走前还踹了柴房门一脚,门板“吱呀”作响,才算泄了气。
周老鬼赶紧点头哈腰地送:“慢走啊长官,慢走!”
王麻子都快走出院子了,又回身扫了一眼,目光突然定住了,他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朝着地窖上方那个石槽走了过去。
黎夏和周老鬼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多说一个字就露了破绽。
王麻子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石槽上,他分明记得这义庄从没养过马,哪来的喂马槽子?
“周老鬼,”王麻子慢悠悠开口,语气带着审视,“你这义庄既没马,又没驴,摆个喂马槽子干啥?莫不是藏了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周老鬼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露出一脸苦相,叹着气说:“长官有所不知啊,前阵子有个跑脚的外乡人,路过咱镇时染了急病没了,他伙计把尸体和马都放这儿了。后来他家里人来领了尸,马也折价卖了,就剩这么个破槽子。我嫌它占地方,又沉得挪不动,正愁没法处理呢,您要是有用,尽管搬走!”
这事儿是真的,周老鬼倒没说谎。
王麻子盯着周老鬼的脸,想从他眼里找出点慌乱,可老头脸上只有无奈,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这东西真碍事”的真切。
他又使劲推了推石槽,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纹丝不动。
王麻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指周老鬼:“你过来,把这个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