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过饭,黎夏揣着周老鬼晒得山杏干,晃晃悠悠的往义庄外走去。
周老鬼在身后喊道:“臭小子,你去哪儿溜达,家里烧柴不多了,你啥时候去捡点回来?”
黎夏咬着杏干含糊道:“爷爷,咋我一要出门,你就喊我干活啊?”
周老鬼笑骂道:“臭小子,你不去砍柴,难道让我一个老头子去吗?你要溜达就溜达,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打壶酒!”
“知道了!”黎夏嘟囔着“老酒鬼”,她的脚步却没停。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路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知道,要让国党的人接触自己,就得离开义庄,给他们制造机会。
出了义庄拐到街上,没走多远,黎夏就发现,除了跟着她的便衣队的两个眼线,还有另一拨人也在跟着自己,肯定不是便衣队的人。
“这么快就来了?”黎夏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悠悠的逛起了铺子。
她发现,不管她逛到哪家店,总有一个便衣会跟着她进来,只要她跟人说话,那眼线都会侧着耳朵听她说的什么,另一个人则守在门口,眼睛盯着来往行人。
黎夏才不在乎,不嫌累就让他们跟着吧。
她发现街上巡逻队比往常多了一倍,看来,黄忠良多半是已经发现电台丢了。
确实,昨晚黄忠良从王麻子家吃完酒,得意洋洋的拎着王麻子媳妇给装好的酱肘子和酱猪蹄,回到家打开后备箱,准备把电台拿出来的时候,发现不仅电台丢了,就连自己好不容易淘弄的两瓶好酒也不见了。
气的他当时就把自己的两个跟班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一整晚都没睡好,今早起来就下令:“在街上发现可疑的,没有良民证的,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带回队里!”
不管是不是自己要找到人,讹点钱也是好的。
黎夏才不管黄忠良气成什么样,只要他别犯到自己手里,暂时还能留他一条狗命。
此刻她正逛到一家叫宏盛的制衣店,店里挂着一些成衣,柜台上还摆着一些布匹。
跟进来的便衣也凑到柜台前,假装看布料,眼睛却像钉子似的盯着黎夏。
黎夏正看着墙上挂着的一件粗布衣服,门帘突然被人从里间掀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看上去像是掌柜,朝她热情道:“这位小哥,你看的这件衣服,面料有些瑕疵,不过并不影响穿着,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试试,要是看上了算你便宜点。”
黎夏脚步一顿,眼里满是疑惑,瑕疵?她看了半天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有瑕疵,掌柜的为啥这么主动?
但她并不打算拆穿,而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行,拿过来我试试吧。不过我可说好,太贵了我可买得起!”
掌柜的态度特别好:“没关系,先试试,要是合身,价钱好商量!”
说着,亲自取下衣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里头有试衣间。”
伙计招呼着跟进来的便衣,黎夏则跟着掌柜的穿过,又推开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往后院走去。
掌柜的脚步不停,黎夏也不问,只是不慌不忙的跟着。
掌柜的在前面暗暗点头,这年轻人如此沉稳,不简单。
掌柜的一直带着黎夏走到后面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摆着张方桌,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她进来,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她。
这人约莫三十岁,眉眼间带着股精明。
掌柜的这才笑着对黎夏说道:“小哥,我知道你是义庄的,这位孙先生有事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黎夏明白了,这位孙先生跟外面盯着自己的另一拨人是一伙的,这掌柜兴许早就知道她是义庄的。
黎夏点点头:“对,义庄的周老鬼是我爷爷。”
掌柜的见黎夏承认了,他朝孙先生点点头:“你们谈。”随后他转身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孙先生也没绕弯子,从怀里掏出张照片,平铺在桌上:“小哥,看看照片上这个人,跟昨天义庄收的那具尸体,是不是同一个人?”
黎夏垂眼瞅了瞅,照片上的人眉眼清晰,正是昨天便衣队送到义庄的那人,她抬眼反问:“你认识他?”
“是我远房表弟。”孙先生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掺了点恰到好处的悲戚,“家里人让我来接他回去安葬!”
黎夏突然“嗤”地笑了一声,把照片往桌上一搁,转身就往外走。
“哎,小哥别走!”孙先生愣住了,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忙起身喊道,“有话好说啊!”
黎夏回头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嘲讽:“表弟?真要是亲戚,你直接去义庄接他不就好了?跑到这儿堵我?当我是傻子?”
孙先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解释道:“我倒是想去,可是我听说表弟是便衣队打死的,我是做生意的,实在是怕惹麻烦……”
黎夏轻蔑一笑,怕死就直说!
她冷冷的看着孙先生,问道:“那请问孙先生,您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孙先生顿了顿,低声道:“我想问问,他们把我表弟送过去的时候,有什么遗物吗?”
黎夏摇头:“没有,只有身上的一身衣服!”
孙先生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黎夏讽刺的道:“孙先生,你觉得便衣队送过来的人,能给他留什么东西?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会送到义庄吗?”
如果这人不说实话,她是不打算把东西还给他们的。
孙先生又问道:“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黎夏淡淡道:“一枪毙命!”
孙先生沉默着,半天都没说话。
黎夏道:“孙先生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我就走了!”
孙先生从怀里掏出两块大洋递给黎夏:“今天我找你的事儿,希望你能保密。”
黎夏看着大洋,挑眉:“你不打算接他回去安葬吗?”
孙先生摇摇头:“不了,麻烦你们帮忙安葬!”
黎夏打断他的话:“我们帮忙安葬的话,两块大洋可不够!”
孙先生犹豫了一下,又摸出五块大洋递过来:“这样够了吗?”
黎夏点点头接过大洋揣进兜里,又问道,“你表弟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