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趁着夜色一路疾行,尽管她身手不错,鞋子也已被露水打湿,夜里有点凉,她也怕周老鬼担心,所以一夜没停。
途中,经过一个山谷时,她没忘了把空间里那几具鬼子的尸体扔了进去,让他们找去吧!
天光大亮时,她终于望见了小栈镇的轮廓,只是此刻的镇口却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肃杀。
黎夏猫着腰躲在路边的老槐树后,借着树干的遮挡,眯眼打量着关卡。
原先只两个伪军懒洋洋地守着,如今却增至五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上了膛的步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行人。
关卡旁新搭了个木棚,棚子里坐着两个身穿黑色短褂、眼神阴鸷的男人,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身份,但看守着关卡的伪军对他们的态度,黎夏猜测他们有可能是鬼子。
兴许是因为最近抗联的行动愈发频繁,才让关卡的盘查严到了这份上。
黎夏不敢大意,借着树林的掩护,她没走关卡,而是从关卡侧面的豁口,轻巧地翻了进去。
街上的便衣和巡逻队似乎也比平时多了,看到可疑的人,他们便会拉过去查问,遇到神色不对的,便会被拉走。
黎夏愈发谨慎,她躲过巡逻队和便衣,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想到周老鬼,她特意拐去了常去的那家酒铺。
刘掌柜抬头见是她,热情的道:“小夏啊,给你爷爷打酒?”
黎夏点点头,把酒壶递过去,又递过去几个铜板,压低声音问道:“刘叔,今天咋这么严,这是出啥事了?”
刘掌柜一边给她打酒,一边小声回道:“听说好像是东边出事了,鬼子死了不少人,到处在抓红党,你出门小心点。”
黎夏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刘叔。”她接过酒壶揣进怀里,又寒暄两句便匆匆离开。
回到义庄时,周老鬼正背着手在院子里打转,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脚边的青石板都快被他踩出坑了。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看见黎夏的身影,那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几步迎上去:“你可回来了!我这心啊,从昨天傍晚就没落下过,饭也没吃,觉也没睡……”
黎夏:……这老头儿,越来越会念叨着诉苦了。
黎夏把手里的酒壶递过去,又从背后解下布包,扔给他:“看看这个。”
周老鬼接住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只肥硕的野兔。
他眼睛一亮,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嚯,又有肉了!自从你来了,我隔三差五就能开开荤,这脸上都长肉了。”
黎夏嘴角弯了弯,没说话。
周老鬼当初救了她一命,又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她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去守护,就像当年父母守护她一样。
要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一碗热粥就已是救命的恩情了,何况他给自己的何止一碗热粥。
“快去洗洗脸,换身干净衣服,我给你留了饭,在锅里温着呢。”周老鬼把野兔往旁边的竹筐里一放,推着黎夏往屋里走,“我去给你端饭。”
黎夏顺从地去了里屋,换了身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镜中映出的脸虽然略显疲惫,眼神却依旧清亮。
等她出来时,周老鬼已经把饭菜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一碗二米饭,一碟咸菜,还有一碗飘着油花的野菜汤。
周老鬼搓着手坐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黎夏放在桌角的酒壶,喉结动了动,伸手就想去拿。
“爷爷!”黎夏一把按住他的手,“大清早的喝什么酒?中午再喝。”
周老鬼缩回手,悻悻地看着酒壶,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听你的还不行吗?”
他眼珠一转,又凑过来,“对了,你不是说去小台村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夏拿起筷子,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把这两天的事,捡要紧的说了说。
周老鬼听完,气的骂道:“这群畜生,自从他们来了咱们大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啥时候才能把他们赶出去呢!”
黎夏忙安抚:“别气,爷爷,早晚会把他们赶出大夏!”
周老鬼长叹一口气:“哎,心不齐啊,不然早就赶走了!”
这老头说的倒是事实,打跑了鬼子还有内战呢……
吃过饭,黎夏确实累了,回房倒头就睡。
周老鬼则坐在院子里,开始收拾那只野兔,周老鬼干活很利索,不出半个小时,就把野兔收拾好了,他端着盆,准备进屋焯水开始炖。
院门突然被敲响,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老爷子,有个朋友……走了,他的尸骨想放在您这寄存几天。”
周老鬼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汉子,面色憔悴,身后的木板车上,用一个破床单盖着一具尸体,床单上还有血迹。
“这是……怎么死的?”周老鬼问道,这在乱世很常见,很多人背井离乡,客死途中。
“这个朋友经商路过镇上,就因为跟便衣队发生了两句争执,就被……。”另一个汉子红着眼眶说,“他们把他扔到了乱葬岗,我们把他收了回来,已经通知他家人,这两天就来接他!”
周老鬼叹了口气,过去掀开床单看了一眼,见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短褂,心口处有个枪伤,他心里又是一叹,“先放停尸间吧,一天5个铜板,如果三天后不来人……”
两个汉子拉着板车一边跟着周老鬼往停尸间走,一边说:“如果三天后不来人,就麻烦您给找个地方安葬了。”
周老鬼便也没说什么,他很同情死者,可是这世道需要的不是同情,他是守护义庄的,他也不能说什么过激的语言给自己和黎夏惹麻烦。
那两个汉子把同伴的遗体安置在停尸间,留下三天的费用,又留了一笔安置费,千恩万谢的走了。
周老鬼拿出化妆盒,给死者整理着仪容,低声道:“安息吧,到了这儿,就不颠沛了。”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院子里,看着黎夏房间紧闭的房门,又望了望镇口的方向,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