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看着田大熊和黄忠良一前一后钻进轿车,她不管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只要他出来了,就是她的机会,绝不能错。
迅速收起枪,从屋顶滑到后巷,借着墙壁和房顶的掩护,一路追着轿车而去。
好在那时候的汽车车速都不快,黎夏很轻松就能跟上。
轿车最终停在镇子中心的一个茶楼前。
红木招牌在日头下泛着油光,小二刚要笑脸相迎,就被黄忠良身后的便衣推了个趔趄,胳膊撞在了柜台上:“今天我们队长在这儿办事,二楼给老子清干净!”
小二捂着胳膊看向柜台后的掌柜,掌柜心里骂道“狗汉奸”,脸上却堆着谄媚的笑:“黄队长大驾光临,是小店的福气!”
他扭头朝小二吼道,“还愣着干啥?去请二楼的客人,就说今天楼上包场,所有开销算我的!”
小二委屈地应着,噔噔噔跑上楼梯。
没过多久,二楼的客人就陆陆续续下来了,一个个面带愠色,虽有怨言,却没人敢多说一句。
“这位是田大熊田先生,”黄忠良拍着田大熊的肩膀,故意把嗓门提得老高,“刚归顺皇军,以后他来这儿,就按我的规矩招待,听见没?”
田大熊的脸“唰”地白了,心里把黄忠良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狗东西,这么大声,是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叛徒啊,这哪是让我引蛇出洞,这分明是挖坑想埋我啊!
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僵硬地朝掌柜的点了点头。
掌柜的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只当又来个惹不起的爷,忙弓着腰往楼梯口引:“黄队长,田先生,楼上清净了,您二位楼上请!”
黄忠良这才迈着八字步上楼,田大熊被便衣簇拥着跟在后面,二楼的桌椅很快被便衣占满了。
田大熊怕死,说啥都不坐靠窗的位置,非要挤在最里面的角落。
黄忠良也怕死,也挨着田大熊坐下。
小二送点心茶水,也只能送到楼梯口,由黄忠良的人接过去,再送到他们的桌子上。
松本要是看了肯定会骂:我让你们去引蛇出洞,你们防守这么严密,谁敢往前凑?
可没办法,他黄忠良怕死,他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黎夏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确定没有人能认出自己,这才走进茶楼,找了个对着楼梯的位置坐下,点了壶茶,眼睛盯着楼梯口暗暗着急。
这种情况,人肯定上不去二楼,对面又没有高楼,该怎么办呢?
楼上,田大熊小心翼翼的问道:“黄队长,咱们要在外面待多久啊?”
黄忠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道:“松本太君为啥让你跟我出来,你应该知道吧?”
田大熊忙点头:“知道,知道。”
黄忠良又喝了口茶,斜睨着田大熊:“知道了还问!松本太君让咱们引蛇出洞,你觉得,不把红党钓出来,咱们能回去吗?”
田大熊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可是,他们都知道我背叛了他们,他们肯定是不会来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黄忠良“啪”地一拍桌子:“回去?回去你去跟松本太君交代?”
田大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那……”
黄忠良冷笑一声:“你要是害怕,最好交代点实质性的问题,让老子抓两个红党回去交差,不然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
田大熊喉结动了动:“黄队长,不瞒你说,我知道的真的全说了,我不知道的也不敢瞎编骗您啊!”
黄忠良冷笑一声:“那就少说废话,老老实实配合我!”
田大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黄忠良狠狠瞪了一眼,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黎夏在楼下喝着茶,指尖无意识的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心里盘算着,二楼被围得像铁桶,硬闯肯定不行;对面都是平房,没有制高点,狙击也没机会。
她瞥了眼门口,黄忠良的人正靠在车边抽烟,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连只苍蝇都别想轻易靠近。
看来,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没过多久,黄忠良和田大熊在一群便衣的簇拥下,从二楼走了下来。
“咱们去听戏,”黄忠良的声音传来,“唱《贵妃醉酒》那小娘们,那身段,啧啧。”
黎夏心里一动,悄悄窜上了戏园子旁边的一间房顶。
戏园子的老板比茶楼掌柜更识时务,不等便衣动手,就主动把客人都劝走了,还亲自把黄忠良和田大熊引到前排最好的位置。
锣鼓声很快响起,台上的旦角水袖一甩,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黎夏听不懂戏文,黄忠良却听得入神。
田大熊却坐立不安,眼睛在戏园子里扫来扫去。
见周围都是便衣,门口也有人把守,他稍微松了口气,可总觉得后颈发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黄队长,”他凑过去小声问道,“这里,安全吗……”
“怕什么?”黄忠良不耐烦地道,“这戏园子里里外外全都是我的人,只要红党敢来,保证让他有去无回!”
田大熊也慢慢的放下了心,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瞟向戏台,看那旦角眼波流转,竟让他暂时忘了恐惧,看得有些出神。
这一切,都被黎夏通过热成像仪看在眼里。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主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她悄悄滑下屋顶,绕到戏园子后院。
灶前,锅里烧着水,一个伙计正靠在墙上打盹,身形竟跟她有几分相似。
黎夏悄悄绕到伙计身后,拿出一个药包打开,对着他的鼻尖轻轻一扬,伙计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就睡死过去了。
黎夏迅速扒下伙计的蓝布短褂换上,又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戴上伙计那顶油腻的帽子。
她捡起地上的热水壶灌上开水,深吸一口气,拎着水壶往前院走。
锣鼓声和唱腔混在一起,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黎夏低着头,一桌一桌地添水,动作麻利又自然,连戏园老板都没发现这个殷勤的伙计早已经不是戏园子的伙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