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问,快走!”周老鬼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黄忠良要动手了,从后巷的水道走,能通到镇外。记住,别点灯!”
王先生眼睛猛地一缩——他认得这声音,多年前曾暗中受过周老鬼恩惠。当下不再犹豫,低低道了声“谢”,屋里很快响起收拾东西的忙乱声响。
周老鬼又去了西边的药铺。药铺老板姓陈,平日里总偷偷给那些被鬼子打伤的百姓送药,心善得很。
周老鬼刚把消息递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药箱碰撞的脆响,陈老板的声音带着急火:“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黎夏和周老鬼在夜色里交错穿梭,像两只守护镇子的夜枭。他们没有碰面,却凭着骨子里的默契,将危险的信号撒向每一个需要的角落。
此刻,黄忠良已集合完队伍,脸色因手腕的隐痛和心底的焦躁而显得格外阴沉。
“都给我听好了!”他扯着嗓子低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飘,“分成两队!一队跟我去镇北,二队去镇南,先把镇上这几个抓了!完事直接去镇外,一个都别漏!”
他顿了顿,眼神狠戾地扫过众人:“动作都麻利点!踹门进去,男的抓活的,女的老的要是敢挡路,直接崩了!记住,别惊动太多人,天亮前必须把人带回来!不管抓到几个,最后去镇中心布庄集合!”
“是!”队员们齐声应着,枪栓拉动的“哗啦”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像毒蛇吐信。
队伍很快分成两队,像两条毒蛇般钻进夜色。黄忠良亲自带着一队往镇北赶,心里还憋着股气——今晚被那毛贼暗算了,正好拿这些“红党”出气。
他们第一站就踹开了王先生的私塾门,可屋里空无一人。桌子上的油灯还燃着,旁边的水杯摸着还是温的,显然是刚走没多久。
“跑了?!”黄忠良一脚踹翻桌子,书本散落了一地。
“队长,应该是从后院跑的!”一个队员指着大开的后窗喊道。
黄忠良冲过去一看,后窗外是几条纵横交错的胡同,黑黢黢的像张开的嘴,哪还有半个人影。
一个手下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家有人起夜,恰巧听见咱们来了,所以才跑了?”
黄忠良眯着眼看了眼漆黑的窗外,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却还是咬着牙道:“下一家,速度快点!”
然而,药铺的陈老板家也扑了个空。药柜上的抽屉还开着,几包草药散落在地。
黄忠良阴沉着脸低吼:“走!去镇外!我就不信还能都跑了!”
可接连跑了两家,他终于发现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些人怎么会逃得这么快?一个跑了是巧合,个个都跑了,只能是消息泄露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黄忠良猛地想起昨晚布庄的毛贼。那贼看似把名单当废纸扔了,可现在想来,对方的眼神清明得可怕,说不定早就把名单记在心里了!
可这世上真的有过目不忘的人吗?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灶台上温着的粥,气得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指骨生疼。早知道昨晚就不嘚瑟了,安安静静等天亮动手,哪会出这种纰漏?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名单上的人跑了,他怎么向日本人交差?
那些鬼子可不管什么理由,交不出人,他这个小队长的位置保不住不说,小命恐怕都得搭进去。
手下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队长,怎么办?都跑了,回去跟皇军怎么交代啊?”
“交代?”黄忠良在原地焦躁地转了几圈,突然一挥手,“所有人,对着天上开枪!每个人留两三发子弹防身!”
众人虽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举枪朝天上放了几枪。“砰砰”的枪声在夜里炸开,引得村里的狗狂吠不止,紧接着传来孩童惊惶的啼哭声。
“回吧!”黄忠良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挥挥手,垂头丧气地对队员说。
希望另一队能满载而归,回来的路上,带着队伍走到镇外的破庙前时,忠实狗腿凑过来低语了几句。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手下带着几个人悄悄围向破庙,很快就把两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乞丐拖了出来。黄忠良点点头,疲惫地带着队员朝布庄赶去。
可他刚回到布庄,他爹黄老板就哭天抢地地扑了过来:“儿子啊,你可得给爹做主啊!”
黄忠良纳闷道:“爹,你别急,慢慢说,咋了?谁欺负你了?”
黄老板抹着眼泪说:“儿子,咱家的布庄……被偷了!库房里……一块布料都没剩下啊!”
“啥?都没了?”黄忠良惊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不、不知道!早上伙计来上门板,才发现店里空空的,再一看库房,也被搬空了!”黄老板捶胸顿足,心疼得直抽气。
“没听到一点动静?”黄忠良皱紧眉头,布庄库房那么大,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搬空?
“没有啊!一点动静都没有!”黄老板哭丧着脸说。
“哎!”黄忠良气得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手骨生疼。今天的事儿真邪门,先是人跑了,再是布庄被搬空,到底是谁在跟他作对?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老爹的布庄损失事小,关键是他自己的差事……
转了几圈后,他停下来对黄老板说:“爹,你先别哭了,去给我找几身伙计穿的旧衣服,带补丁的更好。”他指了指院子里的两个乞丐,“给他们换上。”
“啊?”黄老板愣住了,自己布庄都被偷光了,儿子不先帮着找贼,反倒要给乞丐找衣服?
黄忠良压低声音跟黄老板解释了几句,黄老板一听关乎儿子的命和前程,不敢耽搁,忙让伙计去找了几件带补丁的旧衣服。
这边,黄忠良让手下把两个乞丐按在凳子上,剃了头发,又拿水给他们擦了脸,还让厨房端来两碗粥、四个窝头。
两个乞丐不明所以,见了吃的,还是狼吞虎咽地塞了起来。
等他们吃完,黄忠良让手下把旧衣服扔过去,命令他们换上。
乞丐虽疑惑,可旧衣服总比身上的破烂干净,换上后倒显得精神了些。黄忠良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手下拿着几张皱巴巴的纸递过来。黄忠良看了一眼,“啪”地拍在两个乞丐面前,喝道:“说吧,这东西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