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槎归来
天衍新纪三年，夏至。
东海之滨，临渊城。这座饱经风霜的雄城，在浩劫后的重建中已恢复了往日的雄伟，高耸的城墙沐浴在夕阳的金辉下，宛如匍匐的巨兽。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城头猎猎的旌旗。
镇海公（原镇北侯之子，承袭爵位，镇守东海）立于城楼，眉头紧锁，望向那水天一色、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的无尽碧海。陛下携“启明”星槎秘密东行，探寻归墟之秘，已近半载。期间只传回过寥寥数语报平安的加密讯息，近来更是音讯全无。朝中虽有长公主（萧霖）与内阁重臣稳定大局，但国君久不归朝，终究让高层人心浮动，暗流涌动。
“公爷，今日海况依旧平稳，未见异常。”副将上前禀报。
镇海公微微颔首，心中的不安却未减分毫。他深知陛下所去之地是何等凶险，那传说中的归墟，是连先帝先后都为之陨落的绝地。
就在夕阳即将沉入海平线，天际染上最后一抹瑰丽霞光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空间震颤，自极高远的苍穹之上传来！
城楼上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心生感应，骇然抬头！
只见九天之上，云层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一点微光乍现，随即迅速放大！那是一艘流线优雅、通体笼罩在朦胧光晕中的梭形星槎，正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悄无声息地穿透大气，向着临渊城方向滑翔而下！其舰首那独特的龙纹梧桐印记，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是‘启明’！陛下回来了！”镇海公瞳孔骤缩，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立刻下令，“快！净空航道，开启最高级别引航阵法！闲杂人等一律退避！速速禀报京城！”
整个临渊城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数息之后，星槎“启明”如同羽毛般轻盈地悬停于城楼上空，周身光华内敛，舰体上依稀可见一些细微的损伤与能量灼烧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此行经历的艰险。
舱门无声滑开。率先走出的，是依旧一袭僧袍、面色略显苍白却目光更加深邃的了尘禅师。紧接着是气息有些虚浮、但眼神锐利的木风长老，以及沉默如影、却隐隐散发着凌厉气势的影卫大统领。
最后，萧启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面容似乎清减了几分，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然而，所有迎上前的人，都在接触到陛下目光的瞬间，心神剧震！
那不再是往日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帝王目光，而是一种仿佛勘破了生死、见证了终极、蕴含着无尽沧桑与决然的深邃。他的眼眸深处，隐约有混沌生灭、星辰轮转的虚影一闪而逝，周身气息虽然内敛到了极致，却给人一种面对浩瀚星海般的压迫感。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元婴期的镇海公都感到呼吸一滞。
“恭迎陛下圣驾归来！”镇海公及一众将领跪倒一片，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平身。”萧启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朕不在这些时日，有劳诸位镇守海疆。”
“此乃臣等本分！”镇海公连忙道，“陛下此行辛苦，还请入城歇息，臣已备好……”
“不必了。”萧启打断他，抬头望向西方京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云山，“京城情况如何？”
“回陛下，朝中一切安好，长公主殿下与内阁诸公尽心竭力，国事平稳。只是……近来各地似有些不安分的迹象，尤其是西境……”镇海公低声禀报。
萧启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又恢复平静：“朕知道了。传朕旨意，星槎之事，列为最高机密，不得外传。镇海公，东海防务，尤其是对归墟方向的监控，需再提升一个等级，有任何异动，即刻密报。”
“臣，遵旨！”
萧启不再多言，对身旁的了尘禅师等人微微点头，一步踏出，便已回到星槎之内。了尘、木风、影三人亦随之而入。
“启明”星槎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直扑京城方向。
从现身到离去，不过短短数十息，却给临渊城守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陛下变了，变得更加深不可测，那平静的外表下，仿佛蕴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以及……一丝令人心悸的、源自世界终末的寒意。
当夜，子时。京城，栖梧宫禁地。
星槎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梧桐神木之下。萧启屏退所有侍从，只留了尘、木风、影三人。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宫苑。那株得自父母姑姑馈赠的梧桐神木，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归来与身上那缕同源却更加深邃的气息，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洒落点点蕴含着喜悦与担忧的青色光雨。
萧启走到神木下，手掌轻轻贴上粗糙的树干，闭上双眼。体内那枚得自归墟边缘的混沌碎片微微发热，与梧桐神木、与这片土地深处残留的父母气息产生着玄妙的共鸣。无数破碎的画面、浩瀚的传承信息、以及那直面寂灭主宰意志的冰冷触感，再次涌上心头。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对身后三人道：“此行凶险，亦收获巨大。父皇的剑道真意与一丝寂灭本源已得，归墟之秘，已窥得冰山一角。然，危机迫近，恐已无太多时日容我等从容准备。”
了尘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陛下已得先帝真传，更有混沌道种护体，此乃苍生之幸。然寂灭之主，乃万法终末，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
木风长老神色凝重：“陛下，您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极淡的归墟印记，虽被混沌气息掩盖，但长期恐有隐患。”
影沉声道：“北冥余孽现身归墟，虽被惊退，但其背后恐有更大图谋。西境近来异动，或与此有关。”
萧启负手而立，望向夜空那轮皎月，目光却仿佛看到了月光无法照亮的、深藏于宇宙背后的终极黑暗。
“朕知道。”他声音低沉，“风暴将至，避无可避。传朕密令：即日起，‘破晓计划’全面启动。倾举国之力，打造‘巡天战堡’，研习‘弑神大阵’。朕要在这暴风雨来临之前，为我天衍，铸好最坚固的盾，磨好最锋利的矛！”
“是！”三人凛然应命。
星槎归来，带回了希望的火种，也带来了终极危机的预警。新纪元的和平，即将被打破。一场关乎此界存亡的、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在星空彼岸悄然凝聚。而年轻的帝王，已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迎接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