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令狐冲的声音都变了调,“师弟,你是不是疯了!你穿着这身衣服,走出这个院子,就是活靶子!”
“卓不凡在找的,是四个藏起来的逃犯。”
李逸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指了指隔壁的“水榭听香”:“他更想不到,我们要找的药铺,不在城外,不在码头,反而在他重兵把守的城中心。”
“这叫逆向思维。”
“可……”任盈盈刚要开口,却被李逸的眼神制止了。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令狐师兄,”李逸转向他,神色无比凝重,“向右使的命,现在在你手上。你的内力,必须源源不断地护住他的心脉。这比在外面杀人,要难得多,也耗费得多。”
令狐冲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逸的意思。
李逸是四人中,唯一精通医理和气感的人。
令狐冲是四人中,内力仅次于李逸的人(向问天已废)。
任盈盈需要戒备,并随时准备接应。
这个任务,只能李逸去。
而留守的任务,只能令狐冲来。
“妈的……”令狐冲一字一顿地骂了一句,随即盘膝坐下,双掌抵在了向问天的后心,“你小子,快去快回!老子的内力,可金贵得很,最多……最多撑半个时辰!”
“足够了。”
李逸又看向任盈盈:“盈盈,你守住柴房的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哪怕是隔壁杀翻了天,你们都不要出去。”
“你……你自己怎么办?”任盈盈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我?”李逸笑了笑,他伸手,将本就破烂的囚服,又撕开了几道口子,抓起地上的黑灰,胡乱抹在脸上,让自己本就狼狈的样子,显得更加凄惨。
“一个被戒严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只想找个狗洞钻进去的小贼,是引不起卓不凡的兴趣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三人:“我走了。”
话音未落,他如同一片黑色的落叶,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柴房外的黑暗庭院。
李逸没有走正门,也没有翻墙。
他用令狐冲留下的那根撬棍,以同样的手法,撬开了这座空宅的另一面墙,进入了另一条死胡同。
夜,冰冷刺骨。
宵禁钟声停止后的福州城,是一座鬼城。
没有一丝活人的声音,只有远处,街道上巡逻兵甲胄碰撞的“哗啦”声,以及靴底踏过青石板的,整齐而压抑的“咔、咔”声。
李逸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他的气感,却如同水银,铺满了方圆百丈的地面。
他能“看”到,左侧长街,一队十人巡逻队,正在走远。
他能“看”到,右侧屋顶,两个弓箭手,正警惕地扫视着下方。
他甚至能“看”到,从城中钟楼方向,那股属于卓不凡的,冰冷而庞大的宗师感知,如同一个巨大的隐形磨盘,正缓慢而坚定地,碾过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李逸贴在墙角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他不是一块石头,他是一滩污水,一堆被遗忘的垃圾。
“呼——”
那股宗师感知,如同寒风过境,从他头顶的天空扫过。
李逸能感觉到,那股感知,在隔壁“水榭听香”的上空,多停留了一瞬。
显然,卓不凡对那个陷阱,也保持着高度关注。
就是现在!
在宗师感知移开的瞬间,李逸动了!
他没有走上大街,而是如同一只狸猫,窜上了路边商铺的屋檐。
他不用轻功,那会带起风声。
他用的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爬。
手脚并用,贴着瓦片,利用每一个视觉死角,飞快地匍匐前进。
他的目标,是城南的百草堂。
那是福州城最大,也是最老的中药铺。
只有那里,才有可能,存有百年份的野山参。
“咔、咔、咔……”
正下方的街道,一队巡兵,举着火把,刚刚拐过街角。
李逸瞬间僵住,整个人,平平地贴在屋脊的阴影中,与黑夜融为一体。
火光,从他下方掠过,映照得他藏身的阴影,一阵扭曲。
一名士兵,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他看到的,只有黑沉沉的屋檐,和随风轻晃的幌子。
“看什么?走快点!”队长呵斥道。
“是……”
巡逻队,走远了。
李逸没有立刻动。
他又等了十息。
卓不凡的感知,再一次扫过了这片区域。
如此反复,李逸在屋顶与阴影中,穿行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他每一步,都在卓不凡的感知间隙中跳跃;每一次停顿,都在巡逻兵的视觉死角。
这不仅是武功的考验,更是对时机、心理、乃至运气的极致压榨。
终于,百草堂那三层高的古朴门楼,遥遥在望。
李逸从屋顶滑下,落入一条无人的后巷,来到了百草堂的后门。
厚重的木门,上了三道大锁。
李逸没有犹豫,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细小的铁丝——这是他从地窖的破箱子上,拆下来的。
铁丝探入,拨动,牵引。
“咔哒。”
“咔哒。”
“咔哒。”
三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几不可闻。
三道大锁,应声而开。
李逸推门而入,身影一闪,又立刻将门,从内部轻轻掩上。
药铺内,一片漆黑。
浓郁的、混杂了上千种药材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李逸没有时间去翻找。
他闭上双眼,气感如同一张细密的网,扫过这三层楼的每一个角落。
“当归……黄芪……灵芝……”
“不对……年份都不对……”
他的感知,穿透了木板,探入了最里间的库房,扫过那些被锁在精铁柜子里的珍品。
“……在那里!”
李逸的眼睛,猛地睁开!
在三楼,一间密室的暗格里!
他“看”到了一股极其精纯、磅礴,却又内敛的草木精华!那股气息,远超百年!
李逸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飘上了三楼。
他找到了那间密室,撬棍无声地,撬开了暗格。
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根婴儿手臂般粗细,通体透黄,布满了细密纹路的老山参。
成了!
李逸心中一喜,伸手便向那盒子抓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盒子的那一刹那。
“啪。”
一声轻响。
一只干瘦、却异常有力的手,从他侧后方的黑暗中,闪电般伸出,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李逸的瞳孔,瞬间收缩!
“小友。”
一个苍老、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寂静的药铺三楼,缓缓响起。
“三更半夜,宵禁之时,闯我百草堂。”
“你这是求药,还是……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