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劳德诺的嘴唇哆嗦着,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可怜虫,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中的长剑,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逸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长剑,那闪烁着紫色电光的剑尖,遥遥地,指向了劳德诺。
一股冰冷而锐利的剑意,瞬间锁定了劳德诺全身的气机!
在这一刻,劳德诺只觉得自己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与侥幸。
“师父救我!”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竟是不战而逃,转身便向着篝火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扑了过去!
他很清楚,此刻,整个破庙之中,唯一能救他的,只有岳不群!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道紫色的电光,比他的动作更快,比闪电更快!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劳德诺那前冲的身影,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了头。
只见他的右肩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那洞口,光滑如镜,竟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流出,所有的血肉,都在瞬间被那股霸道的紫霞剑气给烧焦了!
他那条持剑的右臂,软软地垂了下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啊——!”
迟来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而李逸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柄长剑的剑锋,正冰冷地,贴在他的咽喉之上。
“二师兄,你刚才,好像叫错人了。”李逸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应该叫的,不是师父。而是,左盟主,对吗?”
此言一出,整个破庙,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脸色煞白的劳德诺身上!
“什么?!”
令狐冲、陆大有等人,更是如遭雷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劳德诺是嵩山派的卧底?!
这个跟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二师兄,竟然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劳德诺面无人色,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是吗?”李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那你敢不敢,把你胸口的衣服解开,让大家看看。我记得,嵩山派的嫡系死士,胸口,都会纹着一头独眼苍狼,以示忠心。”
劳德诺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这个秘密,他是如何知道的?!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图穷匕见,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的瞬间。
“住手!”
一个威严、沉稳,却又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声音,骤然响起。
岳不群,终于,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场中,先是看了一眼那些倒地不起的黑衣死士,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劳德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李逸的身上。
他的脸上,充满了身为师长的“痛心”与“失望”。
“逸儿,够了。”他沉声说道,“劳德诺跟在你我身边十数年,即便他真的有什么过错,也该由为师,按照门规处置。你如此私设公堂,当众逼问,将我华山派的脸面,置于何地?”
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他竟是将劳德诺的“叛徒”行径,轻描淡写地,定性为了“有过错”。
反而指责起了李逸的行为,有损华山脸面。
令狐冲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师父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唯有李逸,看着岳不群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心中,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知道,岳不群不是在为劳德诺开脱。
他是在自保!
劳德诺在他身边潜伏了十几年,他这个做师父的,竟是毫无察觉。
这若是传了出去,他“君子剑”的名声,他这个刚刚坐上的“五岳派掌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劳德诺的身份,绝对不能在今天,在这里,被揭穿!
“师父……”李逸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不解,“可是他……”
“没有可是!”岳不群猛地一挥袖袍,一股雄浑的紫霞真气,席卷而出,竟是硬生生地,将李逸那抵在劳德诺咽喉上的长剑,震开了一寸!
他上前一步,将劳德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李逸,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此事,我自有定夺。你,退下!”
师徒二人,再次,对峙在了一起。
一边,是手握大义,执掌门规的“君子剑”。
另一边,是剑锋染血,功高盖世的“紫霞神剑”。
破庙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甚至比刚才面对那十几名死士时,还要沉重百倍!
宁中则、令狐冲、岳灵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生怕,下一刻,这两位华山派最顶尖的人物,会在这里,刀剑相向!
许久的对峙之后。
李逸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中的长剑,收了回来。
他看着那个将叛徒护在身后,一脸“公正严明”的师父,脸上,露出了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失望,有讥讽,也有一丝解脱。
“是,师父。”
他对着岳不群,躬身一礼,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破庙的门口,独自一人,站在了那无边的风雨之中。
那挺拔的背影,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的孤傲,也无比的决绝。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岳不群之间,那份仅存的,脆弱的师徒情分,已经,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