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宫门早已下钥。但安亲王世子楚晏手持紧急军情令牌,又兼有之前皇帝对“南疆毒物案”的特许查案之权,还是叩开了宫门,被内侍匆匆引至皇帝所在的养心殿暖阁。
暖阁内烛火通明,皇帝披着外袍,显然已从睡梦中被唤醒,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听完楚晏的紧急禀报,又仔细验看了那些从陆家庄带出的“惑神香”样本、配方、密信以及那枚带着“幽泉”标记的小印,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好一个‘幽泉’!好一个宇文瑾!”皇帝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作响,“朕只道他暗中结党,窥伺储位,却不想他竟敢勾结这等阴诡江湖组织,将手伸向南疆毒物,还敢图谋太后寿辰,祸乱宫闱!其心可诛!其行当灭!”
“陛下息怒。”楚晏躬身道,“当务之急,是立刻派兵围剿陆家庄,缴获所有毒物,擒拿相关人等,防止其转移销毁证据。同时,需秘密彻查宫中,尤其是负责太后寿辰筹备的相关人等,找出可能的内应。臣怀疑,‘幽泉’计划利用寿辰人多眼杂、防范或有疏漏之机行事。”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所言极是。陆家庄之事,朕即刻手谕,调皇城司精锐,会同你‘暗刃’部分人手,由你亲自带队,连夜前往围剿,务必一网打尽,不留后患!宫中排查……朕会让皇后秘密安排可靠之人进行。至于宇文瑾……”皇帝眼中寒光一闪,“他禁足府中仍不安分,传朕口谕,即日起,封锁五皇子府,许进不许出,府中一应人等,严加看管,待陆家庄事毕,再行论处!”
“臣遵旨!”楚晏领命,正要退出。
“楚晏,”皇帝叫住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却已显露出惊人手腕和忠诚的侄儿,“此次,你与萧家那丫头,又立了大功。朕心中有数。但切记,行事需谨慎,证据务必确凿,莫要给人留下话柄。”
“臣明白,谢陛下信任!”楚晏深深一躬,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融入殿外的夜色中。
陆家庄。
皇城司的官兵和“暗刃”的精锐,如同神兵天降,将整个落雁陂陆家庄围得水泄不通。庄内残余的“幽泉”守卫和那些灰袍药师虽然负隅顽抗,但在绝对的优势兵力面前,抵抗迅速被粉碎。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告结束。庄内所有人员全部被擒,无一漏网。最重要的是,主屋和厢房内囤积的大量“惑神香”成品、半成品以及各种毒物原料、配置工具,被完整缴获。还搜出了更多与“幽泉”往来的密信,以及一份更为详细的、关于如何在太后寿辰不同环节投放“惑神香”的恶毒计划。
楚晏亲自坐镇,连夜审讯了为首的两名灰袍药师。在铁证和死亡的威胁下,两人终于招供。他们承认自己隶属一个名为“幽泉”的神秘组织,专司研制各类特殊药物(以毒物和致幻剂为主),此次奉命在京城建立据点,为“上峰”提供所需之物。他们口中的“上峰”,指令来自一个被称为“尊使”的人,每次联系都通过不同中间人,他们并未见过“尊使”真容,但确认五皇子宇文瑾是“尊使”在京城的重要合作者和庇护者之一。太后寿辰的计划,正是“尊使”直接下达的指令,意图制造大规模混乱,并趁乱控制或除去某些关键人物,为“幽泉”及其合作的势力(暗示可能与某些对朝廷不满的藩王或外邦有关)谋取利益。
口供与物证相互印证,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证据链。
翌日,朝会。
当楚晏将陆家庄剿灭的成果、缴获的如山毒物、详细的计划书以及灰袍药师的口供一一呈上时,整个朝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怒声浪。
皇帝震怒,当朝下旨:五皇子宇文瑾,勾结邪佞,私藏禁物,图谋祸乱宫闱,危害社稷,罪证确凿,着削去一切爵位封号,废为庶人,移交宗人府严加圈禁,终身不得释!其府邸查抄,一应党羽,由三法司严审,按律论处!同时,通令全国,严查所谓“幽泉”组织,有提供线索或擒获者,重赏!
曾经风头无两、隐忍蛰伏的五皇子,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不光彩的方式,彻底倒台,甚至比他的七皇兄宇文赫下场更为凄惨。
退朝后,皇帝单独召见了安亲王、楚晏以及我爹爹萧战。这一次,皇帝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此次能及时粉碎如此骇人听闻的阴谋,安王府、镇国公府功不可没。”皇帝的目光扫过我们,“尤其是楚晏和琉璃,胆大心细,深入虎穴,取得关键证据,当为首功。”
“此乃臣等本分,不敢居功。”楚晏和我爹爹连忙谦辞。
皇帝摆摆手:“有功当赏。楚晏,朕擢升你为皇城司副指挥使,协助指挥使整顿司务,专司稽查京中不法、侦缉隐秘之事。萧战,你整顿兵部,卓有成效,加封太子太保。至于琉璃……”皇帝看向我,眼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与审视,“你屡次涉险,智勇双全,朕心甚慰。特赐你‘敏慧郡主’封号,享双倍郡主俸禄,另赐宫中行走令牌一枚,可随时入宫陪伴太后、皇后。”
这是极高的荣宠和信任了!我们连忙叩首谢恩。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脸色复又严肃起来,“‘幽泉’虽在京畿的据点被拔除,但其组织神秘,根基未伤,那所谓的‘尊使’和更高层人物依旧逍遥法外。且他们与南疆、乃至可能的外邦有所勾结,其志非小。楚晏,你既掌皇城司部分职权,此事便由你继续追查下去,务必查明‘幽泉’底细,铲除后患!”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楚晏肃然领命。
走出皇宫,阳光正好,但我们都明白,阴影并未完全散去。倒下一个宇文瑾,揪出一个陆家庄,只是斩断了“幽泉”伸向京城的一条触手。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累了吗?”楚晏与我并肩而行,低声问。
我摇摇头,看向他:“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追查‘幽泉’?”
楚晏目光望向远方,声音沉稳:“从两条线入手。一是南疆,我会通过兵部和边境将领,加大对南疆往来人、货的盘查,尤其是关注与‘幽泉’标记、或是幻心草等特殊毒物相关的线索。二是继续深挖与宇文瑾、陆家庄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和势力,顺藤摸瓜。那个青影……或许也是个突破口,若他真是叛逃者,可能还知道更多。”
他顿了顿,看向我,眼神柔和下来:“不过这些都不急在一时。眼下,太后寿辰在即,虽然威胁已除,但安保仍需万无一失。你得了宫中行走令牌,正好可以多去陪陪太后和皇后,一则全了礼数孝心,二则……或许也能从内宫的角度,发现一些我们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内宫与外朝,有时消息并不对称。我这个新晋的“敏慧郡主”,或许能在不经意间,成为连接内外信息的一道桥梁。
“对了,”楚晏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给我,“陆家庄缴获的脏物都已封存,但我在一个隐秘暗格里发现了这个,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我疑惑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羊脂白玉雕成的并蒂莲玉佩,玉质温润无瑕,雕刻技艺精湛,莲花栩栩如生,隐隐似有暗香浮动。更重要的是,这玉佩的样式和玉料,一看便知并非“幽泉”那种阴诡组织该有的东西,反而透着清正雅致之气。
“这是?”
“据那灰袍药师零星供述,此物似乎是早年某位清流官员的家传之物,不知如何落入了他们手中,原本可能打算用作某种特殊贿赂或信物。”楚晏道,“我觉得此物洁净,寓意也好,便请示陛下后留了下来。并蒂莲,恰如你我。”
我拿起一枚玉佩,触手生温,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在这充满阴谋与杀戮的争斗中,这一点点洁净的温情,显得尤为珍贵。
“我很喜欢。”我将玉佩小心收好,抬头对他嫣然一笑。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潜藏。但手握温暖,心有灵犀,便无所畏惧。太后的寿宴,或许将是我们以新的身份,共同面对的下一个舞台。而“幽泉”的秘密,终将在不懈的追索下,被层层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