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寿宴喧嚣渐散,留下的余温却并未很快冷却。我,萧琉璃,在应付完一整日的觥筹交错、迎来送往后,虽感疲惫,心思却比往常更为活络。并非因为那些堆积如山的贺礼,也并非因为席间那些或真或假的赞誉,而是因为我那平日里沉稳持重、仿佛除了兵书武艺和家族责任外再无他念的哥哥——萧铮,似乎有些不同了。
这种“不同”,并非骤然转变,而是像春日溪水下悄然融化的冰棱,细微,却逃不过我这双习惯了在伪装下洞察一切的眼睛。
寿宴那日,当楚晏送上那尊寓意深远的白玉飞天仙女像时,我分明瞥见哥哥看向楚晏的眼神里,除了惯常的、对安王世子的礼节性尊重外,还多了一丝极淡的、类似……审视与比较的意味?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我心头微动。
还有,前几日兵部侍郎家的李夫人携女来访,名义上是与娘亲叙旧,实则谁都明白带着相看的意思。那位李家小姐我见过,是个温婉知礼的大家闺秀。若在以往,哥哥要么借口公务避而不见,即便在场,也是目不斜视,言谈只关乎朝局兵事,一副不解风情的木头模样。可那日,他虽依旧话不多,却在李家小姐不小心碰落茶盏时,反应极快地虚扶了一下(虽然隔着一尺远),甚至在那位小姐因尴尬而脸颊飞红时,他耳根似乎……也微微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淡粉。
这太不寻常了!
我心中的八卦之火(兼护兄之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哥哥的终身大事,可是爹娘心头一块大石,也是我极为关心的。若他真有了心仪之人,我定要替他把把关,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能撬开我这铁树哥哥的心扉。
于是,我开始了我缜密而隐秘的“观察大计”。
观察地点一:演武场
哥哥每日雷打不动要去演武场练枪。我借着“散步消食、强身健体”的名义,时常“路过”。我发现,他近来练枪时,偶尔会有些心不在焉。一套凌厉的枪法使到一半,会突然停顿,目光放空,嘴角无意识地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随即又像是惊醒般,摇摇头,更加凶狠地舞动起来,仿佛要将那片刻的失神绞碎在猎猎枪风之中。
有几次,我甚至听到他对着那杆寒铁长枪低声喃喃,内容听不真切,但语调……绝不是在研讨兵法。
观察地点二:书房
哥哥的书房,除了兵书战策,近来多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比如,一方绣着青竹的素绢帕子,被他珍而重之地压在镇纸下,偶尔批阅文书累了,会拿起来摩挲片刻,眼神柔和。再比如,书案一角,放着一枚成色普通的羊脂玉佩,式样简单,绝非哥哥平日喜好,他却时常佩戴。
我趁他不在时,偷偷溜进去“侦察”过(反正我“身子弱”,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走错了路,或者找书看)。那帕子的绣工算不得顶好,却自有一股清雅韵味。那玉佩更是寻常,绝非高门显贵之家所有。
观察地点三:府外“偶遇”
我动用了点“小手段”(比如让我的贴身丫鬟“偶然”听到哥哥吩咐小厮备车马的细节),摸清了哥哥近来几次休沐日外出的规律。然后,我精心策划了几次“京城偶遇”。
一次是在城南的墨香斋,哥哥居然在挑选……诗集?他一个能把《孙子兵法》倒背如流的人,居然在《花间集》和《漱玉词》前驻足良久,最后选了一本装帧雅致的词选。
还有一次,是在西市的点心铺子“桂香斋”外。我看到哥哥的随身小厮提着几包刚出炉的、据说极受小姐们欢迎的芙蓉糕和杏仁酪,匆匆上了停在巷口的马车。而我知道,哥哥自己是从不爱吃这些甜腻点心的。
线索一点点汇集,指向了一个模糊的方向:哥哥心仪的这位姑娘,似乎并非高门贵女,而是位家境寻常(至少不像我们这般显赫),却颇有才情、喜欢诗词、爱食甜点的清雅女子。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哥哥性子刚直,最厌烦矫揉造作,若真是位不慕虚荣、内心丰盈的姑娘,能吸引他也不足为奇。
这日晚膳后,哥哥又在对着窗外暮色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凌乱。
我端着一碗厨房刚炖好的冰糖燕窝,慢悠悠地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用我最无辜、最单纯的语气问道:“哥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我看你好像总是走神。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跟妹妹说说嘛,妹妹帮你参详参详?”
哥哥猛地回过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语气却故作严厉:“胡说什么!小孩子家打听这些做什么!好好养你的身子!”
我看着他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哼,还不承认?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看来,我这镇国公府“第一侦探”(兼最强辅助)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呢。哥哥,你就等着接招吧!我一定会把那位未来嫂嫂,从茫茫人海里给你“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