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用？”林烨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咂摸了一遍，脸上写满了“你逗我呢”四个大字。
他指了指苏婉手里那高科技感十足的证件，又掂了掂自己沾满灰土的冲击钻，“大姐，你看我像是有编制的人吗？我就一临时工，接私活糊口，你征用我？劳务费怎么算？给上五险一金不？”
苏婉被这一连串现实无比的问题噎了一下，刚才目睹超自然现象带来的震撼感，瞬间被一种面对滚刀肉的无力感冲淡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官方人员的威严：“林烨先生，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刚刚接触并‘处理’了一起高度危险的规则畸变事件，按照《异常事物管理条例》第十七条，你有义务配合调查。至于你的……劳务关系和个人待遇，可以在后续评估中讨论。”
她刻意回避了“编制”这个让她眼皮直跳的词。
“讨论？那就是画饼呗。”林烨一副我懂的表情，但还是把冲击钻扛在了肩上，“行吧，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不过领导，咱们能不能先聊聊那三千块现金？雇主跑了，这损失你们管理局给报销不？还有精神损失费、器械磨损费、加班费……”
“先跟我回局里！”苏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走向停在阴影处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SUV。她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违反条例给这个市侩的家伙一枪托。
……
车辆驶入市区，七拐八绕，最终开进了市图书馆后院的一个不起眼的员工通道。通道尽头是货运电梯，苏婉用证件刷开电梯，按下了不存在的“b5”层按钮。
电梯下行时那种轻微的失重感，让林烨确认这地方确实不一般。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充满冷白色调的巨大地下空间，挑高惊人，隐约能听到设备的低鸣。工作人员穿着和苏婉类似的制服匆匆走过，各种全息投影屏幕上闪烁着林烨完全看不懂的数据流和城市三维模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嚯，还真有神秘组织基地啊。”林烨吹了个口哨，好奇地东张西望，那神态不像是被抓来的，倒像是来参观的。
苏婉把他带进一间审讯室——或者说，询问室。房间简洁冰冷，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她给林烨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对面，打开了录音笔和记录设备。
“现在，正式记录。林烨，请你详细描述今晚在清风路72号附3号的经历，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包括你是如何‘看到’并锁定那栋楼的弱点的。”
林烨早有准备。关于“规则之瞳”的具体能力，他决定含糊其辞。这玩意儿太离奇，说出去要么被切片研究，要么就被彻底控制。他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水，开始发挥他多年在拆迁办和各方人员扯皮练就的功力。
“细节？就是老张……哦，就是我们领导，给我个地址让我去拆楼。我到那儿一看，好家伙，楼是突然冒出来的，地图上没有。我这人吧，打小眼睛就有点特别，容易累，有时候看东西会重影，带点颜色。”他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当时我就觉得那楼不对劲，看着特别‘虚’，好像一碰就倒。尤其是西南角那根柱子，在我眼里就跟透明似的，还一闪一闪发红光。我寻思着，这肯定是结构出了大问题，属于严重违章，必须立刻拆除。然后我就上了钻机……后面的事，你都看见了。”
他这套说辞，七分真三分假，把自己的能力归结为某种天生的、不稳定的“视觉异常”，完美契合了他“专业拆迁”的身份——结构不稳？拆！至于为什么能拆掉诡异，他不知道，他只是个按条例办事的拆迁工人。
苏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紧盯着林烨，试图从对方眼神里找出破绽。但林烨的眼神很“诚恳”，甚至还带着点社畜加完班后的疲惫和不耐烦。她手腕上的微型测谎仪波动平稳，显示对方没有说谎——至少，他本人很大程度上相信自己的说辞。
这种“天赋异禀”但本人懵懂无知的情况，在记录中并非没有先例。难道真是某种未被记录的、针对规则结构的特殊感知力？
就在询问陷入僵局时，询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蓬蓬的年轻男人端着一个平板电脑冲了进来，一脸兴奋。
“苏姐！分析结果出来了！太神奇了！”
来人是技术部门的阿哲。他把平板电脑怼到苏婉面前，上面是复杂的能量波形图和数据。“我们对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和那台……呃，冲击钻上的能量附着进行了分析。发现其破坏模式，与目标‘鬼打墙’的规则结构存在高度特异的共振性！简单说，他不是用蛮力砸碎的，更像是用了一种极其精准的、针对其规则‘承重节点’的‘钥匙’，直接导致其结构崩溃！”
阿哲越说越激动，看向林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这就好比……别人开锁需要万能钥匙或者暴力破拆，但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这把锁最脆弱的弹子在哪里，轻轻一捅，锁就开了！这种效率，比我们的高频粒子切割器高太多了！而且几乎没有规则污染残留！”
苏婉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心中震惊更甚。她再次看向林烨，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阿哲的分析没错，那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家伙，拥有的不是简单的力量，而是一种堪称bug级的、专门克制规则畸变体的“技术”！
林烨被阿哲看得有点发毛，尤其是听到“钥匙”、“弹子”之类的词，让他觉得这帮人是不是想把他拆了研究。
就在这时，苏婉的通讯器响了。她接听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连连点头。
“是，局长。我明白……正在进行评估……是的，他的能力非常特殊……好，我立刻带他过去。”
挂断通讯，苏婉深吸一口气，对林烨说：“走吧，局长要见你。”
“又见领导？这次能给个准话不？到底给不给报销？”林烨一边嘟囔着，一边跟着苏婉走出询问室，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扇标着“局长办公室”的门前。
苏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进。”
办公室很大，但布置简洁。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眼神锐利、身材精干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肩章上的徽记显示他的级别不低。他正是异常事物管理局的局长，高文。
高文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如炬地看向林烨，直接开口：“林烨，你的情况，苏婉调查员已经初步汇报。你的能力很特殊，也很……实用。”
他拿起一份文件：“鉴于当前城市内规则畸变事件频发，管理局人手和技术手段均面临巨大压力。经过初步评估，我决定，特事特办。”
“即日起，成立‘第五特殊拆迁办公室’，挂靠在行动部门下，由你担任临时负责人，苏婉调查员担任你的联络员和行动顾问。”
林烨愣住了：“第、第五拆迁办？我？负责人？”
高局长将一份临时证件和一把钥匙推到林烨面前：“你的主要职责，就是利用你的……专业特长，协助管理局处理类似‘鬼打墙’老楼这样的‘规则违建’。待遇按局内特殊技术人才标准执行，包括基本工资、出勤补贴、危险津贴，以及……五险一金。”
林烨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过那张质感特殊的证件和钥匙。
编制！五险一金！虽然前缀有点奇怪，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稳定工作！
“保证完成任务，局长！”林烨站得笔直，声音洪亮，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高局长点了点头，对苏婉说：“苏婉，带林主任去熟悉一下他的办公室和装备。第一个任务简报，半小时后发送到你们的终端。”
“是，局长！”
走出局长办公室，苏婉表情复杂地看着身边这个正在反复摩挲着新证件、嘴里念叨着“终于上岸了”的新晋“林主任”。
而林烨，则抬头看了看这充满未来感的地下基地，又看了看手里的证件，最后目光落在了肩上的冲击钻上，咧嘴一笑。
“看来，咱这拆违的业务，是要拓展到阴间……啊不，是拓展到更高维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