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雾比昨夜更浓了些,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柏羽抱着念安走在坍塌的天桥下,膝盖深的积水里漂浮着破碎的塑料板,每一步都要先试探着踩稳。
背包里的罐头硌着腰侧,手肘的伤口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异能残留的治愈力早已耗尽,感染指数在感知中缓慢爬升。
“爸爸,安安脚好冷。” 念安把小脸埋在他颈窝,声音细若蚊蚋。
她的鞋子在昨夜的逃亡中掉了一只,另一只也磨破了洞,小小的脚趾冻得发红。
柏羽把围巾往下扯了扯,裹住女孩的脚踝,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007:检测到宿主感染指数 41%,建议尽快获取抗生素。东北方向 800 米处有废弃药店,生命信号微弱。】
脑内突然响起的电子音让他脚步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调整姿势,让念安靠得更稳些:“再忍忍,爸爸带你找能暖脚的东西。”
他刻意绕开丧尸嘶吼频繁的区域,沿着断壁残垣的阴影前行。
念安渐渐不再说话,只偶尔在听到异响时收紧手臂。
走到一处垮塌的报刊亭旁,柏羽突然停下。
前方巷口飘来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正是药店的方向。
“安安闭上眼睛。” 柏羽低声叮嘱,将女孩的脸按在自己肩头,顺手捡起路边的消防斧。
这把斧头锈迹斑斑,却比钢管更趁手。
他激活微弱的【生命共鸣】,清晰 “看见” 三只丧尸正围在药店门口啃食什么,其中两只的腿部有明显腐坏,行动迟缓。
借着断墙掩护,柏羽绕到丧尸侧后方。
最靠近的那只丧尸刚好转身,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柏羽猛地跨步上前,斧头带着风声劈中它的太阳穴。
丧尸应声倒地,另外两只闻声转头,他已经借着冲力欺近,斧刃精准落在第二只的颈椎处。
最后一只瘸腿丧尸扑来时,他侧身避开,顺势用斧背砸向其头颅,沉闷的撞击声后,世界终于恢复寂静。
“好了,睁开眼吧。” 柏羽擦了擦斧刃上的黑血,抱着念安走进药店。
货架倒了大半,药盒散落一地,积灰的玻璃柜里还剩几盒胶囊。
他正翻找着抗生素,念安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爸爸,外面有人。”
柏羽心头一紧,握紧斧头走到窗边,下意识激活【生命共鸣】。
无形的感知丝线蔓延出去,清晰笼罩了巷口的四个人影。
为首的男人能量稳定厚重,像是经过长期锻炼,体内生命力饱满。
旁边的短发女人能量波动剧烈,带着强烈的排斥与恶意,像是浑身长满尖刺。
另外两个队员能量起伏不定,透着疲惫与犹豫。
原主记忆里模糊闪过为首男人的脸。
杨符栋,原世界线里的核心人物,以仗义闻名,曾多次救助幸存者。
柏羽的呼吸顿了顿,或许……
这是修正世界线的契机?
“有人在里面。” 短发女人的声音传进来,杨符栋已经举着改装弩走到门口,看到抱着孩子的柏羽,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放缓了动作,“朋友,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柏羽没有放下斧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念安从他怀里探出头,好奇又胆怯地盯着门口的陌生人,小手下意识攥紧了柏羽的衣服。
“这孩子……” 杨符栋的目光落在念安冻红的脚和皲裂的嘴唇上,眉头狠狠皱起,他下意识攥紧了背上的背包带,指尖泛白,“你们父女俩怎么在这里?就你们两个?”
“队长!” 短发女人突然上前一步,正是张清,她斜睨着柏羽,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你忘了我们的压缩饼干只够支撑三天?水也只剩两壶了!带上这两个拖油瓶,难道让大家一起饿死在半路上?”
杨符栋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至少给他们点水和食物,这孩子快撑不住了……”
“给什么给?” 张清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视线在柏羽的伤口和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铁皮。
“你看他这副样子,手无缚鸡之力,伤口都快烂了,以前肯定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废物!末世里救这种人,纯属给自己找罪受!我看他老婆就是被他这废物害死的,现在连个孩子都护不好,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用!”
“你住口!” 柏羽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生命共鸣清晰感知到念安的生命波动骤然收紧,女孩吓得浑身发抖,小脸埋进他怀里不敢抬头。
他能忍饥寒,能忍伤痛,却忍不了有人当着念安的面污蔑亡妻、践踏尊严。
那是原主刻在骨子里的屈辱,更是他此刻无法容忍的底线。
杨符栋脸色也沉了下来:“张清,别说了!”
“我说错了吗?” 张清梗着脖子反驳,“我们队里谁不是拼着命活下去?他倒好,带着个累赘在这儿等死,还想蹭我们的物资!队长,你要是真可怜他,不如把你的那份让出来,看看你能不能撑到基地!”
杨符栋的眼神黯淡下去,他看向另外两个队员,其中一个立刻摇头:“队长,张清说得对,我们真的带不了人了,昨天小李就是因为分了半块饼干给幸存者,自己体力不支差点被丧尸追上。”
另一个队员也附和:“而且这附近丧尸多,多个人多份风险,我们还得保护科研样本……”
杨符栋的嘴唇动了动,看向柏羽怀里瑟瑟发抖的念安,又看向张清坚决的眼神,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想递进门里:“朋友,抱歉,我…… 我只能帮这么多了,你们拿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杨符栋!” 张清厉声打断,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你疯了?给他们这么多,我们后面怎么办?” 她用力把杨符栋的手拍开,饼干和水掉在地上,“要给你自己给,我可不陪你发疯!”
杨符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满是挣扎,他看着地上的水和饼干,又看看柏羽眼底的冷意,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我…… 我有我的队员要负责。”
张清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柏羽,语气充满嘲讽:“算你识相,没厚着脸皮来要。记住了,末世里没人会可怜废物,早点死了还能少受点罪,别到时候死在路边,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让这小丫头片子跟着你一起喂丧尸!”
她说着朝队友使了个眼色:“走了!再不走谁也别想活着回基地!”
两个队员立刻转身,杨符栋最后看了柏羽一眼,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无奈,最终还是跟着小队转身离去。
张清走在最后,故意撞了下门框,碎石簌簌落下,像是在嘲讽这场短暂的相遇。
小队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巷口,柏羽站在原地,直到那股消毒水混合着汽油的味道彻底散去,才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水和饼干。
念安趴在他肩头,声音带着哭腔:“爸爸,她为什么要骂我们呀?妈妈不是…… 不是被爸爸害死的……”
柏羽拆开饼干,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边,指尖有些发凉:“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怎么说不重要。”
他把水揣进怀里捂热,声音温柔却坚定,“妈妈是英雄,爸爸会像妈妈一样保护好安安,我们自己能活下去,不用靠别人。”
他抱着念安走向药店后门,刚才用生命共鸣感知时,隐约察觉到附近有个能量稳定的封闭空间。
果然,后门旁有个隐蔽的楼梯间,通往地下储藏室。
门锁早已锈蚀,他用斧头劈开,里面漆黑一片,却干燥整洁。
【007:检测到该空间无生命信号,通风良好,可作为临时避难所。】
点燃打火机后,柏羽先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才放下背包。
他把念安放在堆着纸箱的角落,拿出那瓶温热的水喂她喝了两口,又拆开饼干分成小块。
念安小口吃着,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水汽:“爸爸,你不是废物对不对?你很厉害,你打败了怪物。”
柏羽的心猛地一揪,他握住女孩冰凉的小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是。爸爸会变得更强,强到能保护好安安,强到没人再敢欺负我们。”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念安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杨符栋的犹豫,张清的刻薄,像两记耳光打醒了他。
之前的任务可能都有点顺风顺水,跟在主角们旁边,按着原世界线的进程推进,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简单的。
但是所谓的世界线修正,从来不是等待救赎,而是成为自己的救赎。
他靠在墙壁上,再次激活生命共鸣感知自身状态。
感染指数已经涨到 45%,但体内那股温热的能量正在缓慢复苏。
背包里的抗生素还在,只要熬过今晚,伤口就能控制住。
而刚才感知到杨符栋小队的状态,也让他明白,所谓的 “仗义” 在末世面前,终究抵不过现实的重压,求人不如求己。
念安吃了半块饼干就睡着了,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噩梦。
柏羽轻轻把她放在铺好的外套上,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目光落在门口的黑暗里。
赤雾的腥气渗不进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丧尸的嘶吼,却不再让他感到恐惧。
柏羽无声地笑了笑,握紧了手边的消防斧。
没有救援又如何?
他有异能,能感知危险,能勉强自愈。
他有女儿,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全部动力。
他有活下去的决心,有修正世界线的使命。
这条偏航的世界线,他会亲手拉回正轨。
这该死的末世,他会带着念安一步步走出去。
夜色渐深,地下储藏室里只有父女俩均匀的呼吸声。
柏羽靠在纸箱上,睁着眼睛警惕地守夜,手肘的疼痛还在,心里却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