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黎气若游丝:“不知道……中郎将在说什么……妍儿可是第一次见郭将军……”
“你还不承认!”郭照捏紧鄯善黎的下巴,靠的更紧,浅浅体香钻入鼻息:“我认得你这双眼睛,纵使你改变穿着和声音,我依然认得你!走,我拉你去见官!”
鄯善黎手指掐住郭照的手腕,眼神一变,冷决地眸光微抬:“见官?见得什么官?廷尉司么?你有何证据就说我是淮南王之女?”
郭照被她一看,手下不觉一松,心头突突狂跳,却不改冷面本色:“证据……证据……自然需要亭尉张汤大人来找!”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岂不是胡乱抓人!”
鄯善黎往前走了一步,郭照只觉香气袭人,这香气若幽兰,带着淡淡温度,周身竟有种酥麻之感,不觉定在那里,手扶在腰间配剑之上,怒道:“总之我不会记错!你是反贼之后!”
“郭将军,一则陛下可是大赦了天下,二则你没有证据,三则若是捉了我,旁人问起在哪里发现的反贼之后,发现将军竟是在长乐歌舞坊,可是好说不好听呢!虎贲军从淮南寿春返回长安,第一时间不是去面见陛下禀告淮南情形,却是第一时间来了花楼,你想陛下会怎么看呢?!”
鄯善黎目露邪光,死死盯着郭照。
“你!我现在就将你捉了!”郭照气急败坏,捉了鄯善黎按在一旁的牙床上,鄯善黎眼中毫无惧色地盯着他,两人一时僵在原地。
屋外飘来赛海棠的声音:“哎呦,怎么彭彭啪啪的声音,像打仗似得!中郎将,你可小心些,我们姑娘还有伤在身呢!”
虎贲中郎将郭照粗眉一横,掐住鄯善黎的肩膀:“对,伤口!那日在城墙上我可射了你一箭,你的伤口可是那个?!”
“痛!你弄痛我了!”
鄯善黎露出缠着绷带的肩膀:“中郎将在想什么呢,是我的肩膀被烫伤了,哪里来的什么箭伤!”
郭照野蛮的一把扯下纱布,烫伤的印记似一颗小红心一般赫然在目,中郎将将纱布朝着床里面一丢,复又捏住鄯善黎的下巴:“好生蹊跷,烫伤怎么会在肩膀!你说!”
看着郭照充满血丝的双眼,鄯善黎朝上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儿,眼角微挑:“怎么,将军是心疼了?那宫灯不小心掉落,不就正巧砸在肩膀上了么!”
“别在这胡说,你是犯人,我是中郎将!说什么心疼不心疼!”
郭照将鄯善黎一把推在床上,收回目光朝着门口张望,似乎颇有心事。
“是么!不是心疼,那将军怎么不敢看我?”
鄯善黎凑近郭照的眼睛,丝帕在他方阔的面颊上扫过:“不如将军为我行个方便,也为自己行个方便,陛下都已经大赦了天下,将军又何必这么较真?”
郭照一把扯住丝帕下的素手,盯住鄯善黎,二人距离如此之近,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丝丝缕缕的体香直钻鼻息,热热的呼吸叫人脸色发烫,中郎将只觉一阵燥热,半晌喉头滚动吐出几字:“好!今日我就放过你,但是我会经常来看看你,有没有潜逃!你给我记住!”
说完中郎将逃也似的直奔门外,吱呀呀打开房门,却正与李敢撞了个满怀。
李敢吃了一惊,眉头微蹙,叫了一声:“郭照!你怎么在这?!”
虎贲中郎将却不答话,撞了李敢一下匆匆朝着楼下奔去,身后传来李敢饱含怒火的声音:“中郎将,你给我说清楚!妍儿可是我的人,你来此作甚?”
郭照顿在原地一愣,手往袖口中塞了塞丝帕,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长乐歌舞坊。
“赛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照为何也在此?”
李敢捋了捋自己的额头,长出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匆匆奔来的赛海棠,双手抱胸:“你说,怎么我前脚刚走,想着晌午来问问妍儿姑娘六必居的早茶合不合胃口,怎地就遇到那个冷面瘟神!”
“这……这我怎么知道!妍儿姑娘毕竟是我们这儿的头牌,也不知道中郎将怎地得知了妍儿姑娘,一早就来看望,我也不能驳人家虎贲中郎将的面子不是!咱们歌舞坊开门迎客,哪有拒人的道理!李将军息怒,息怒!”
李敢双拳紧攥,肩膀微微发抖:“好个郭照!也来和我抢女人!别以为他个虎贲中郎将有什么了不起,他爹不过是个游侠,还是靠着卫将军的关系才进的虎贲军而已!我李敢连卫将军都敢打,还怕他不成!”
“是是是,哪里能和飞将军相提并论呢!李将军自然不把虎贲中郎将放在眼中,但是我们歌舞坊是谁也得罪不起,此事还需妍儿姑娘点头,大家公平竞争,公平竞争!”
赛海棠赔笑在旁解释,心头却喜不自胜,乐的见他们争风吃醋,好多多砸银子。
正在二人闲聊之际,之前与郭照同来的黑甲兵士闻声从西厢房出来:“谁在议论我们将军?!”
李敢胸脯一挺:“我李敢,怎么着!”
“原来是飞将军之子,李敢李将军!”其一黑甲兵士名为程甲,与另一黑甲兵士张冲俱为郭照亲信。此刻程甲抬眸,阴阳怪气与另一黑甲兵士说道。
另一略矮的黑甲武士张冲戏谑道:“可不是飞将军之子么,那个一直都没封侯的飞将军!呦,这不是李敢小将军么,这次怎么没去前线作战,倒在这花楼与中郎将在头牌面前‘争锋’,我看看是为何啊,还不是一出匈奴败逃回朔方,二出匈奴又与卫将军不睦那个么!有什么脸面在此污蔑我们虎贲中郎将,起码我们中郎将刚刚平叛立功,也不知道李将军有何功劳加身呢!”
李敢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猛挥一拳将矮个子黑甲兵士张冲打翻在地:“别说你一个副将,就是你们中郎将郭照也不敢如此和我说话!”
另一黑甲兵士程甲见状上前拉扯,倒在地上的张冲起身也挥拳打在李敢的脸上:“什么李将军,不过是借着飞将军的名号四处吹牛罢了!”
李敢拽住张冲,挥拳相向:“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一条郭照的狗!”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从匈奴那儿逃回来的丧家之犬!妍儿姑娘怎么会看上你呢!”一时间三人打作一团,彭彭之声拳拳到肉,不绝于耳,吓得赛海棠连连大叫,直到长乐歌舞坊的护院赶来将几人分开,此时三人脸上都已经挂了彩。
“哎呦呦,何必呢!你瞅瞅……都消消气,给我赛海棠个面子!”
赛海棠拉着张冲的甲胄,假意帮忙掸灰,程甲则吐出一口血水:“冲哥,咱们走!”拉着张冲朝门外走去,张冲回身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气的李敢大骂:“你站住!你在吐谁!”
“呵!谁问就是吐谁!妍儿姑娘必定选我们中郎将无疑!任你李敢如何吃味,也不配!”
张冲捂着疼痛的胸口,斜眼看李敢。
李敢抹去一把鼻血,撸起袖子就要再冲上去,被赶来的鄯善黎和护院一同拉着:“李将军,息怒,息怒!”
李敢脸色发青,眼瞅着二人大摇大摆出了长乐歌舞坊,心头气却没消,赛海棠忙给鄯善黎使了个眼色:“李将军,你看你眼角都受伤了,快让妍儿姑娘帮你看看吧!”
“是啊,李将军,莫追了!妍儿帮你看看。”
李敢这会儿才意识到疼,嘶一声又在鄯善黎面前忍住,捉了鄯善黎皙白小手:“没事儿!这点伤口不算什么,我李敢也算是血战匈奴之人,这点伤口哪里能难得到我呢!倒是让妍儿姑娘受惊了……只是,那虎贲中郎将郭照……”
“没什么,不过是说我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
鄯善黎看一眼身侧的赛海棠,未敢说出实情。
“噗!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这搭腔方式还真是老套!都说他郭照是冷面活阎王,也不过在美人面前博个名号而已,你莫要理他!”
李敢皱着受伤的眼角深情看向鄯善黎。
赛海棠连推带扶李敢,将他让进二楼鄯善黎的屋内,给鄯善黎使了个眼色后放下药箱退了出去。
鄯善黎拿了纱布坐在李敢对面,一点点为他小心擦拭着伤口:“可是李将军,那郭照说还要时刻看管着我,随时来我这边!”
“什么!嘶……啊!”李敢一拍桌子站起身,伤口却因为激动而崩的生疼:“他竟还来,岂不是明显要和我争!好个郭照,我看他也是当了几日虎贲中郎将就飘了!”
鄯善黎眼眸微抬,看住李敢打探虚实:“这郭解是什么来头,如何能认得卫将军?还能将自己的儿子塞入虎贲军中?”
“不过是个交结豪强,收纳小弟的矮子而已。只是交结的多了,自然形成了一股势力,在长安除了朝廷,民间事务皆有他一席之地,甚而有小弟肯为之杀人,也可谓一呼百应了。人人称他为游侠大佬!”
李敢眉头微皱:“不过顶过天也不能和朝廷的正规军比!”
“嘶……疼……”鄯善黎放轻手中动作:“现在好些么?”
“嗯。好……”李敢偏过眸子看向鄯善黎认真为自己擦拭的样子,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抬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你还没说郭解如何认识卫青大将军呢!”
“至于如何认得卫将军,具体我可不知,但传言卫将军为抗击匈奴,曾遍寻一种古战车——武刚车的图纸,却屡屡无功而返,最后好像是游侠郭解出面,谋来了图纸献给卫将军,从此二人结为至交,那个冷面阎王也就在卫青的推荐下进入了虎贲军咯!”
鄯善黎秀眉微蹙,低头沉吟:“原来如此……此人的确能量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