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深夜。
刘子阳透过舷窗看着熟悉的城市灯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半个月前，他还在昆仑雪山与议长的最终部队殊死搏杀；现在，他却要回归平凡生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到了。”
元灵儿从后排探过头，她的背部伤势经过清岚的专业处理，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动作还是有些僵硬。这姑娘一路上都没怎么喊疼，只是偶尔皱皱眉。
刘子阳点了点头。
他起身，动作自然地扶了元灵儿一把。这姑娘难得没躲，只是小声嘀咕：“我自己能走。”
“伤口裂了还得麻烦清岚。”刘子阳说。
“那你轻点。”
两人下了飞机，通道里已经有人在等。不是官方接机人员，而是穿着便装的内卫部队成员。他们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没有上前。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低调，再低调。
走出航站楼，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明清月的脸露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细边眼镜。
“上车。”她说。
刘子阳拉开副驾驶的门，元灵儿则坐进了后排。车里还有一个人——唐晓柔。
“子阳哥。”唐晓柔轻声叫道。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昆仑能量核心的激活消耗了她太多精力，这段时间一直在静养。此刻看见刘子阳平安归来，眼眶忍不住红了红。
“没事了。”刘子阳握住她的手。
明清月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王老让我带句话。”她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次的事情，上面很满意。但也希望你们能好好休整一段时间——至少明面上要这样。”
刘子阳点了点头。
他明白其中的意思。昆仑事件涉及多个国家，虽然最终以合作告终，但后续的利益分配、情报共享、能量核心的管理，都需要漫长的谈判。在这个敏感时期，他这个“关键人物”太显眼并不是好事。
“联合国特别顾问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明清月继续说，“任期三年。名义上负责‘全球能源发展委员会’的安保协调工作，实际权限……很灵活。”
“三年。”刘子阳重复了一句。
“嫌长？”明清月瞥了他一眼，“这已经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了。美方原本想让你进五角大楼当顾问，俄方希望你去莫斯科，欧盟那边也有邀请。最后是王老力排众议，定下了这个联合国身份。”
“我不是嫌长。”刘子阳说。
他是觉得三年太短。
三年后呢？抗体隐患还没解决，理事会残党还在逃，那个神秘的第三方组织目的不明……这些事，三年够吗？
但他没说出口。
车子驶入三环，拐进一条不起眼的胡同。尽头是一座四合院，门脸很普通，但刘子阳一眼就看出周围的监控密度高得惊人。
“新安全屋。”明清月停好车，“内部代号‘磐石’，防护等级仅次于零号基地。你们暂时住这里。”
众人下车。
院门自动打开，里面是标准的四合院布局，但明显经过现代化改造。青砖灰瓦下藏着最新的防爆材料，院中的老槐树树干里嵌着传感器，就连石凳都是可升降的掩体。
“东厢房是子阳的，西厢房晓柔和灵儿住，北屋是书房和会议室。”明清月领着大家往里走，“南屋是厨房和餐厅，地下室有训练室和医疗舱。清岚已经调试好了设备，雨霏晚点会送些生活用品过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院子里有独立网络，加密等级是‘龙巢’最高级。你们可以正常上网，但所有数据都会经过三道防火墙。”
元灵儿环顾四周，挑了挑眉：“这规格，比某些首长住的地方还高吧？”
“你现在享受的就是首长级待遇。”明清月说，“不过别往外说，这是绝密。”
众人安顿下来。
刘子阳走进东厢房，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简洁得像军营宿舍。他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几套便装——尺码都是他的。
（考虑得挺周到。）
他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
院子里，唐晓柔正在和元灵儿说话。两人坐在石凳上，中间摆着一壶茶——应该是明清月准备的。
“子阳哥。”唐晓柔看见他，招了招手。
刘子阳走过去坐下。
“感觉怎么样？”他问唐晓柔。
“好多了。”唐晓柔给他倒了杯茶，“清岚姐给我做了全面检查，说就是有些透支，静养就行。”
“那你呢？”刘子阳看向元灵儿。
“我？”元灵儿活动了下肩膀，“皮外伤，早好了。就是背上的疤有点丑，清岚说可以做激光淡化，但我懒得弄。”
“留着挺好。”刘子阳说，“勋章。”
元灵儿愣了愣，随即笑了：“也是。”
三人喝着茶，夜色渐渐深了。四合院里很安静，只能听见远处隐约的车流声。这种宁静，在经历过昆仑的生死搏杀后，显得格外珍贵。
但刘子阳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明清月：“监控显示，三公里范围内有七个可疑信号源。分别属于美国中情局、俄罗斯联邦安全局、英国军情六处、法国对外安全总局、以色列摩萨德、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还有一个……暂时没识别出来。”
刘子阳皱了皱眉。
他回了一条：“让他们看。”
“明白。已启动反追踪程序，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摸清他们的布控网络。”
放下手机，刘子阳喝了口茶。
（果然都盯着呢。）
不过这也正常。他在昆仑展现出的能力，以及抗体、能量核心这些超常规因素，任何一个情报机构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现在这种“温和监控”，已经算是克制的表现了。
“怎么了？”唐晓柔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
“没事。”刘子阳放下茶杯，“就是有些人睡不着觉，想看看我们在干什么。”
元灵儿立刻会意：“那些尾巴？”
“嗯。”
“要不要我去清理一下？”元灵儿跃跃欲试。
“不用。”刘子阳摇头，“让他们看。我们越是表现得正常，他们越紧张。”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
三声，两轻一重——是约定好的暗号。
刘子阳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宋雨霏。
她今天穿了身职业套装，外面披了件米色风衣，手里提着两个大购物袋。看见刘子阳，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我带了吃的。”她说。
刘子阳接过袋子，侧身让她进来。
宋雨霏走进院子，和唐晓柔、元灵儿打了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在刘子阳刚才的位置坐下。她从袋子里拿出几个餐盒——都是打包好的家常菜。
“知道你们刚回来，食堂肯定没准备，就从公司食堂打包了些。”她说，“都是热的，趁热吃。”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
餐盒打开，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西红柿鸡蛋汤，简简单单四个菜，却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元灵儿立刻拿起筷子：“哇，宋总亲自送餐，这待遇。”
“少贫。”宋雨霏白了她一眼，又看向刘子阳，“你瘦了。”
“有吗？”刘子阳摸了摸脸。
“有。”唐晓柔也点头，“脸上都没肉了。”
刘子阳笑了笑，没说话。
他确实瘦了。昆仑一战消耗太大，抗体又在持续透支他的生命潜能，体重掉了快五公斤。清岚之前警告过他，如果不能找到平衡抗体的方法，这种消耗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他不想让她们担心。
“吃饭吧。”他说。
四人安静地吃饭。饭菜很香，气氛也很温馨。有那么一刻，刘子阳几乎要忘记外面还有七国情报机构在监视，忘记抗体隐患，忘记那些未解的谜题。
但他忘不了。
饭后，宋雨霏收拾了餐盒，却没有立刻离开。
“有件事要跟你说。”她看向刘子阳。
“你说。”
“集团最近遇到些麻烦。”宋雨霏的表情严肃起来，“国际上有几家资本在联手做空我们的股票，还挖走了好几个高管。我查过，背后可能有境外势力。”
刘子阳眼神一凝：“创世纪？”
“不确定。”宋雨霏摇头，“对方的操作很专业，资金流向也做了层层伪装。但时机太巧了——我们刚从昆仑回来，他们就动手。”
“需要我做什么？”刘子阳问。
“暂时不用。”宋雨霏说，“商业上的事，我用商业手段解决。只是提醒你，对方可能不止针对集团，也可能针对你身边的人。”
她说着，目光扫过唐晓柔和元灵儿。
刘子阳明白了。
如果创世纪——或者说理事会残党——真的卷土重来，他们很可能会从软肋下手。唐晓柔的生命之钥身份，元灵儿的战斗能力，宋雨霏的商业资源，都是对方可能的目标。
甚至苏婉清的理论之钥，明清月的情报能力，都可能成为靶子。
（得做好防护。）
“明清月安排了安全屋。”刘子阳说，“你们最近都住这里，减少外出。”
“我同意。”元灵儿举手，“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唐晓柔也点头：“花店我可以远程打理。”
宋雨霏却皱了皱眉：“集团那边……”
“让可靠的人处理日常工作，重要会议可以视频。”刘子阳说，“雨霏，这次听我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宋雨霏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刘子阳的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来自王老。
刘子阳起身，走到一旁接通。
屏幕上出现王老的脸。老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背后是书房，书架上堆满了文件。
“子阳，安顿好了？”王老问。
“安顿好了。”
“那就好。”王老顿了顿，“两件事。第一，联合国特别顾问的任命文件已经发到你邮箱，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专人来给你做正式通报。就是个形式，走个过场。”
“明白。”
“第二件事……”王老的表情严肃起来，“根据多国情报汇总，理事会确实有残党逃脱。他们现在化整为零，潜伏在世界各地。其中一部分，可能已经重组为一个新的组织——暂时代号‘幽灵’。”
刘子阳眼神一凝：“有线索吗？”
“有，但不多。”王老说，“我们截获了几条加密通讯，内容提到‘方舟计划’和‘新秩序’。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肯定和理事会的终极目标有关。”
“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按兵不动。”王老说，“你现在太显眼了，一动就会被所有势力盯着。先休整，等‘幽灵’自己露出马脚。”
刘子阳沉默了。
他明白王老的策略——以静制动，让敌人在暗处焦虑，在焦虑中犯错。但这需要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抗体在持续消耗他的生命，每过一天，隐患就加深一分。
“王老。”刘子阳开口，“关于抗体……”
“清岚已经提交了初步研究报告。”王老打断他，“我也看了。情况确实不乐观，但也没到绝望的地步。我们已经组织了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医学团队，正在研究解决方案。你要有信心。”
“我相信国家。”刘子阳说。
这不是客套话。
从缅北归来到现在，国家给予他的支持和信任，早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钱卫国牺牲后，王老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这份情，他记着。
“好了，早点休息。”王老说，“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处理。记住，表面上你只是个联合国顾问，别露馅。”
“明白。”
通话结束。
刘子阳收起手机，回到石桌旁。
三女都看着他，眼神里有关切，有询问。
“王老的电话。”刘子阳简单解释，“让我好好休整，别惹事。”
“你能不惹事？”元灵儿挑眉。
刘子阳看了她一眼。
元灵儿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不该质疑阎罗同志的觉悟。”
众人都笑了。
气氛轻松了一些。
宋雨霏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我该回去了。明天集团还有个早会。”
“我送你。”刘子阳说。
“不用，有司机在胡同口等。”宋雨霏说，“你们早点休息。”
她走到院门口，又回过头，看向刘子阳。
“注意安全。”她说。
“你也是。”
院门关上。
夜色重新笼罩小院。
元灵儿打了个哈欠：“我也睡了，背还疼着呢。”
她起身回了西厢房。
院子里只剩下刘子阳和唐晓柔。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夜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远处传来隐约的汽车喇叭声，提醒着他们这里仍然是繁华都市的一角。
“子阳哥。”唐晓柔忽然开口。
“嗯？”
“你累吗？”
刘子阳愣了愣。
累吗？
当然累。从缅北开始，到非洲，到南极，到北极，再到昆仑，他几乎没有真正休息过。身体在一次次战斗中留下伤痕，精神在一次次生死抉择中承受压力。
还有抗体，那个隐藏在体内的定时炸弹。
但他不能说累。
他是刘子阳，是阎罗，是龙刃重启的关键，是无数人眼中的希望和依靠。他累了，那些依靠他的人怎么办？
“还好。”他最后说。
唐晓柔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心疼。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在我面前，不用硬撑。”她轻声说，“我知道你累，知道你压力大。但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在这里陪着你。”
刘子阳心头一暖。
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却握得很紧。
“有你在，就不累。”他说。
这不是情话，是真心话。
唐晓柔是他的情感港湾，是他的精神支柱。每次从生死边缘回来，看见她的笑容，听见她的声音，那些疲惫和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夜色更深。
“去睡吧。”刘子阳说。
“嗯。”唐晓柔起身，“你也是。”
她走向西厢房，在门口回过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温柔。
刘子阳看着她进屋，这才起身回了东厢房。
房间很安静。
他脱了外套，坐在床边，没有立刻躺下。
体内的抗体在缓缓流动，带来一种微妙的温热感。他能感觉到，这种流动比以前更顺畅了，但消耗也在同步增加。
（得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他拿出手机，调出清岚发来的研究报告。
报告很详细，列出了抗体目前已知的所有特性，以及可能导致的后果。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是：如果找不到平衡方法，他的寿命可能只剩下十年。
十年。
刘子阳看着那个数字，表情平静。
十年，够做很多事了。
够清理理事会残党，够解决能量核心的隐患，够看着唐晓柔她们平安幸福，够……为国家再做一些事。
但他还想活更久。
不是怕死，是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他关掉报告，打开邮箱。
里面果然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联合国秘书处。附件是正式任命文件，标题是“关于任命刘子阳先生为全球能源发展委员会特别顾问的通知”。
他点开看了看，内容很官方，措辞严谨。
但其中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特别顾问在任期内享有外交豁免权，可在必要时调动成员国提供的安保资源。”
（外交豁免权。）
这意味着，他以后在国外行动会方便很多。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国际视野，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解读。
（利弊参半吧。）
他收起手机，躺到床上。
天花板是原木色的，纹理很清晰。他盯着那些纹理，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理事会残党、创世纪、幽灵组织、第三方势力、抗体隐患、能量核心管理、五美的安全、联合国职务……
一堆事，一团乱麻。
但他不能乱。
他是刘子阳，是阎罗。
他要理清这些线，找到突破口，然后——
（一个一个解决。）
他闭上眼睛。
体内的抗体还在流动，温热的感觉包裹着全身。在这种奇异的舒适感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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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四合院外，三百米处的一栋公寓楼里，一个男人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院子的动静。
他穿着普通的休闲装，看起来像是个夜猫子上班族。
但他的耳机里，正传来清晰的汇报声：
“目标已全部进入安全屋。监控显示，屋内至少有六套独立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无法获取具体位置。”
“院墙内部有电磁屏蔽层，无人机无法靠近。”
“周边三公里范围内，已发现七个友方监控点。是否接触？”
男人放下望远镜。
“不接触。”他对着麦克风说，“继续观察，记录所有进出人员。记住，我们只是眼睛，不是手。”
“明白。”
通话结束。
男人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夜色中缓缓散开。
他看着那座四合院，眼神复杂。
那里住着一个传奇，一个能让世界为之震动的人。而他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个传奇，记录这个传奇，然后——
（然后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观察者，一个被派来监视的眼睛。至于为什么要监视，监视了之后要做什么，那不是他该问的。
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就像过去二十年里，他一直做的那样。
烟抽完了。
男人掐灭烟头，重新举起望远镜。
院子里很安静，灯已经熄了。
看起来，里面的人都睡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表象。
那个叫刘子阳的男人，就算睡着了，也一定保持着三分警惕。
因为他是阎罗。
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活传奇。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放松？
男人笑了笑，继续观察。
夜色，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