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地下通道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戮的兽穴,寂静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刘子阳拄着步枪,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多处伤口的疼痛。
粘稠温热的血液顺着战术背心往下淌,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暂时……守住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三名队员,个个带伤,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决绝。
通道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更多择人而噬的猛兽。
(这里不能待了。)
理事会既然能找到这条隐秘通道,就意味着基地的地下结构对他们而言,并非完全的秘密。
必须立刻离开!
“清理通道,收集还能用的弹药和武器,准备撤离!”刘子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队员们默默行动起来,忍着恶心和伤痛,在堆积的尸体中翻找着可用的物资。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
岩洞主区域。
元灵儿听到了通道内枪声和厮杀声的停歇,却迟迟不见刘子阳他们出来,心急如焚。
(队长……你们千万不能有事!)
她留下两名队员坚守洞口,自己带着另一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摸向通道方向。
当战术手电的光束照亮通道口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时,即使以元灵儿的心理素质,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刘子阳和三名队员如同血人般站在其中,正在默默收集弹药。
“队长!”元灵儿惊呼一声,冲了过去。
“我没事。”刘子阳抬起头,脸上沾满血污,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外面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有发现追兵,但不确定能安静多久。”元灵儿快速回答,看着刘子阳身上的血迹,声音带着颤抖,“你的伤……”
“皮外伤。”刘子阳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立刻集合所有人,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岩洞!”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更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
——
零号基地,地下核心能源区。
这里位于山体最深处,与指挥中心同样拥有最高级别的防护。
厚重的合金大门紧闭,门外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越来越近的枪声。
基地的防御,在Emp打击和敌人内外夹攻下,已经摇摇欲坠。
能源控制室内,红灯闪烁,警报长鸣。
大部分屏幕已经漆黑,只有少数依靠独立线路和物理防护的核心控制台还在勉强工作。
钱卫国站在主控制台前,身上笔挺的军装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他脸上有一道被弹片划破的血口子,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渗出的鲜血将纱布染红。
明清月站在他身旁,原本一丝不苟盘起的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双手飞快地在仅存的操作终端上敲击着,调取着最后的数据。
“老钱,外围阵地……基本失守了。”一名满脸硝烟、胳膊吊在胸前的军官踉跄着冲进来,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兄弟们……快打光了!敌人已经攻入主体建筑,正在逐层清理……”
钱卫国身体微微一晃,闭上了眼睛。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那锥心的痛楚依旧难以承受。
(那么多好小伙子……)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他看向明清月:“明主任,基地自毁程序,还能启动吗?”
明清月手指一顿,抬起头,迎上钱卫国的目光,缓缓摇头:“核心自毁模块位于指挥中心下方,那里……恐怕已经落入敌手。强行远程启动,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而且可能被对方技术干扰。”
(连最后的尊严……都要被剥夺吗?)
钱卫国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他不怕死,从穿上这身军装起,他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但他绝不能容忍基地,连同里面可能残留的机密数据,完整地落入理事会手中!
那将后患无穷!
他的目光,落在了主控制台中央,那个被多层透明防弹玻璃笼罩着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庞大装置——基地的能源核心,代号“烛龙”的小型化聚变反应堆!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如果……我们手动超载‘烛龙’呢?”钱卫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明清月瞳孔骤然收缩!
“手动超载?”她失声重复,“那意味着彻底放弃所有防护和冷却系统,强行提升能量输出直至临界点!产生的爆炸和电磁脉冲,足以将整个基地,连同周围数公里内的一切,从地图上抹去!”
她死死盯着钱卫国:“而且,能量失控的过程无法精确控制,我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控制室内其他几名技术人员也听到了这话,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手动超载能源核心,等同于集体自杀!
钱卫国环视一圈,看着这些跟随他多年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然取代。
“同志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力量。
“基地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我们身后,是祖国的疆土,是亿万同胞。”
“我们脚下,是无数战友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秘密。”
“绝不能让它们,落入敌人手中!”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残酷。我们都有家人,都有牵挂。”
“但是,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尊严!责任!还有……希望!”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看到了那支正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突围小队。
“刘子阳他们,带着‘火种’出去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他们,扫清最后的障碍!争取最后的时间!”
“用我们的牺牲,告诉那帮杂碎——”
钱卫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冲天的豪气和悲壮!
“华夏的军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外面越来越近的枪声和爆炸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几秒钟后。
一名年轻的技术员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坚定:“首长!我同意!干他娘的!”
“没错!跟他们拼了!”
“绝不能便宜了这帮王八蛋!”
“启动超载程序!”
求生的本能被更崇高的信念压倒。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选择。
明清月看着眼前这群视死如归的军人和技术人员,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推了推眼镜,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上,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的专注:
“手动超载程序,启动前需要绕过十七道安全锁,并同步注入过量催化粒子。”
“我需要三分钟。”
“另外,超载产生的巨大能量爆发,会形成一次远超之前的、覆盖范围更广的强电磁脉冲。”
“这或许……能为刘子阳他们,创造一次短暂的机会。”
钱卫国重重点头:“好!就三分钟!”
他猛地转身,对着那名受伤的军官和还能战斗的警卫人员吼道:
“守住大门!哪怕用牙咬,用身体堵!也必须给我争取这三分钟!”
“是!誓与基地共存亡!”军官嘶吼着,带着剩下的人,义无反顾地冲出了控制室,冲向那扇即将被攻破的合金大门。
门外,传来了更加激烈的交火声和怒吼声。
钱卫国拔出腰间的手枪,咔嚓一声上了膛,站在了控制室门口。
他将后背,交给了里面的战友。
明清月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
她必须争分夺秒,在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前,完成这最后的、毁灭性的操作。
(子阳……晓柔……雨霏……婉清……)
(活下去……)
她心中默念,眼神却无比专注。
能源核心“烛龙”发出的幽蓝色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内部似乎有更加狂暴的能量在孕育、躁动。
低沉的嗡鸣声逐渐升高,变得尖锐刺耳。
整个能源控制室,乃至整个地下基地,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毁灭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远在数十公里外,刚刚带领小队逃离那个血腥岩洞的刘子阳,似乎心有所感,猛地回头望向基地方向。
那里,夜空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些?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攫住了他。
(钱叔……明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