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地下审讯室，灯光惨白。
代号“蝰蛇”的杀手被固定在特制的审讯椅上，身上还穿着湿透后又被体温烘得半干的脏污衣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却如同真正的毒蛇，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刘子阳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作训服，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目光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明清月和钱大校站在单向玻璃后，静静观察。
审讯专家尝试了常规的问询，但“蝰蛇”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子阳。
刘子阳挥了挥手，示意审讯专家暂时离开。审讯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们认识？” 刘子阳开口，声音平淡，没有咄咄逼人，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蝰蛇”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阎罗’大人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角色。”
他的话语中，那刻骨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刘子阳微微蹙眉，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这张脸因为怨恨而扭曲，但依稀能看出几分轮廓。他飞速在记忆中搜索着。
（代号蝰蛇…擅长狙击与爆破…这种行事风格…五年前…金三角那次跨国联合清剿行动…）
一段尘封的记忆被触动。
五年前，他还在神秘部队服役，带队执行一次针对盘踞金三角多年的大毒枭“坤沙”集团的斩首行动。行动中，他们遭遇了坤沙重金聘请的一支国际雇佣兵小队“响尾蛇”的顽强抵抗。
那支小队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给当时的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其中，就有一个代号“蝰蛇”的狙击手，异常狡猾狠辣，狙杀了他们两名外围队员。
最终，刘子阳亲自带队突袭了“响尾蛇”的指挥点，在近距离格杀中，亲手击毙了包括队长在内的数名核心成员，那个“蝰蛇”狙击手则在混战中重伤坠崖，生死不明。
（原来是他…当年那个侥幸未死的狙击手。）
刘子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响尾蛇的‘蝰蛇’。” 刘子阳平静地说出了对方的来历，“没想到你还活着。”
“托你的福！” 蝰蛇猛地激动起来，身体前倾，被固定的手腕勒出红痕，低吼道，“我没死！我爬了三天三夜才走出那片林子！像条野狗一样！”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旧日的恐惧与今日的怨恨交织。
“可我的队友呢？！‘毒牙’、‘曼巴’、‘眼镜王’…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你手里！‘响尾蛇’也完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全没了！”
他喘着粗气，像是要将积压了五年的怒火一次性喷发出来。
“你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当雇佣兵吗？不是为了钱！至少不全是！‘毒牙’的女儿需要天价手术费！‘曼巴’的家乡被战火摧毁，他想重建家园！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想让我们在乎的人活下去！”
他死死盯着刘子阳，声音带着绝望的嘶鸣：
“可你呢？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正义使者’！你们摧毁了我们最后的希望！‘毒牙’的女儿没钱手术，死了！‘曼巴’的家乡到现在还是废墟！我们这些人，活下来的也像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
“所以你就加入了暗影殿？” 刘子阳打断了他的控诉，语气依旧没有波澜，“用制造更大悲剧的方式，来祭奠过去的悲剧？这就是你告慰队友的方式？”
蝰蛇被问得一窒，随即更加激动：“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们代表正义？当年死在金三角的平民还少吗？凭什么你们做的就是对的，我们做的就是错的？！”
“我们清除毒枭，是为了让更多人不必再受毒品戕害，让更多家庭免于破碎。” 刘子阳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你们，为了钱，可以助纣为虐。现在，为了报复，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炸弹投向满是无辜者的音乐厅。这就是你口中的‘活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蝰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别用‘活下去’当借口，来掩盖你内心的扭曲和懦弱。你恨我，可以。但你将这份恨意，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身上，你和你当年效命的毒枭，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蝰蛇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在刘子阳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那些激烈的言辞却卡在了喉咙里。他颓然靠回椅背，眼神中的怨毒依旧，却多了一丝被戳穿心底最不堪一面的狼狈和茫然。
（他说得对…我…我真的和坤沙那些人一样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虫，开始啃噬他的心。
刘子阳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
“看好他。” 他对门外的守卫吩咐了一句，推门而出。
单向玻璃后，钱大校叹了口气：“原来是陈年旧怨。这种仇恨，很难化解。”
明清月则冷静地记录着：“‘响尾蛇’残部与暗影殿勾结，这是一个新的情报点。需要排查是否还有其他‘响尾蛇’旧部被暗影殿吸纳。”
刘子阳走到他们身边，看着审讯室内那个失魂落魄的杀手，目光深邃。
（仇恨的链条…一环套着一环。暗影殿正是利用了这些沉沦在仇恨中的人。）
他想起蝰蛇提到的“毒牙”的女儿，“曼巴”的家乡…
（或许，摧毁暗影殿，不仅仅是为了铲除威胁，也是为了…斩断这些制造悲剧的链条？）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开始萌芽。
单纯的杀戮，似乎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有时候，化解一段宿怨，比杀掉一个敌人，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