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小镇外的临时起降点时，已是深夜。
刘子阳踏着星光走回唐晓柔家的小院，身上还带着一丝从秘密基地沾染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以及经历极限锤炼后的沉凝。
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他推门进去，就看到元灵儿正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包薯片，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另一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微蹙的清岚。
唐晓柔则在厨房忙碌着，准备宵夜。
听到动静，三人同时抬头。
“子阳哥哥！”元灵儿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鹿般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就冲到了刘子阳面前，仰着头，大眼睛里满是关切和毫不掩饰的欢喜，“你回来啦！训练辛不辛苦？有没有受伤？”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检查。
（这丫头…还是这么毛躁。）刘子阳心下微暖，轻轻挡开她的手，语气平和：“没事，一切顺利。”
他的目光越过元灵儿，看向站起身来的清岚，点了点头：“清岚专家，还在忙？”
清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刘子阳身上停留片刻，似乎也在评估他状态的变化，然后才平静回应：“有一些数据需要交叉验证。刘同志，特训还顺利吗？”
“嗯。”刘子阳言简意赅。
唐晓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走出来，温柔地笑道：“子阳哥，先吃点东西吧，你肯定累了。”
“谢谢。”刘子阳接过碗，在餐桌旁坐下。
元灵儿亦步亦趋地跟过来，挨着他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吃面，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天镇上发生的趣事，比如哪家店的糕点好吃，哪只野猫又生了小猫之类。
她刻意营造出一种亲昵无间的氛围，仿佛在向某人宣告着什么。
清岚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敲打键盘，偶尔拿起旁边的资料快速翻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世界里，对元灵儿那点小心思似乎毫无所觉。
她这种彻底无视的态度，反而让元灵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哼！装什么认真！子阳哥哥回来了都不多关心一下！就知道对着那破电脑！）
元灵儿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站起身，走到清岚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和水果刀。
“清岚专家，工作这么久累了吧？吃个苹果休息一下？”她脸上堆起甜甜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清岚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回了句：“谢谢，不用。”
元灵儿却不放弃，手腕一抖，水果刀在她指尖灵活地转了几个刀花，带着呼呼的风声。
“别客气嘛，我削苹果可快了，保证不断皮哦！”她说着，拿起那个苹果，刀光闪烁，果皮果然以极快的速度、均匀地脱落下来，展现出一手漂亮的刀工。
这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削苹果的范畴，带上了些许炫技和古武的底子。
（看吧，我可不是只会吃点心的小女孩！）
清岚终于被这近在咫尺的刀风声打扰，她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元灵儿，以及她手里那把舞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水果刀。
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既没有惊叹，也没有畏惧，只是像观察一个实验现象般，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手法很熟练，旋转角度和发力技巧符合流体力学减阻原理，能最大限度保持果肉完整。不错。”
元灵儿：“…”
她感觉自己蓄力的一击，再次被对方轻飘飘地化解，还附赠了一段她听不懂的“原理”！
（流体力学？减阻？她在说什么啊？！这是在嘲笑我吗？）
元灵儿的小脸瞬间涨红了，是气的。
她“啪”一下把削好的苹果放在茶几上，盯着清岚，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服气：“清岚专家，光会看电脑数据多没意思？我看你气质不凡，应该也是练过的吧？要不…我们切磋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她终于图穷匕见，直接发起了挑战。
（我就不信了，在子阳哥哥面前，你还能一直这么端着！）
唐晓柔见状，有些担忧地看向刘子阳。
刘子阳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擦了擦嘴，并没有立刻阻止，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
（灵儿这丫头，不让她碰个钉子，她是不会消停的。也好，让清岚挫挫她的锐气。）
清岚闻言，再次抬起头，这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元灵儿，目光在她站立的姿势、呼吸的节奏以及手掌的骨节上扫过。
“元灵儿同志，根据你的站姿三轴平衡点偏移和呼吸膈肌运动频率判断，你主修的是侧重于敏捷与爆发力的南方短打类古武术，辅修了部分擒拿技巧。下盘稳健，核心力量不错，但左肩旧伤未愈，剧烈运动可能导致肱二头肌长头腱再次撕裂。”
她语气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体检报告。
元灵儿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一样！
（她…她怎么知道？！我左肩的伤是去年练功不小心拉到的，连子阳哥哥都没特意告诉过！她只是看了几眼就看出来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元灵儿第一次对这个看似文弱的“专家”生出了真正的忌惮。
清岚推了推眼镜，继续用她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至于切磋…我的格斗技能评级仅为c+，仅限于基础自卫。我的主要工作领域是数据分析和生物化学，与你的专业领域不同。进行非对称比较没有意义，也无法对当前任务产生有效推进。”
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而且，我现在需要核对第三十七组蛋白质折叠模拟数据，这关系到对‘K-73’毒素作用机理的预测准确性。时间很宝贵。”
说完，她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元灵儿，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屏幕上的分子结构模型中。
元灵儿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感觉自己像个挥舞着木剑、想要挑战大人的孩子，结果对方不但一眼看穿了她所有的底细，还告诉她“我在忙正事，没空陪你玩”。
这种全方位的、知识层面和认知层面的碾压，比直接打败她更让她感到无力和…羞愧。
（她…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元灵儿偷偷瞄了一眼刘子阳，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无奈，却没有责怪。
她的气势一下子泄了个干净，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默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拿起那个削好的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不再吭声。
唐晓柔连忙打圆场，递给她一杯水：“灵儿，喝点水。”
清岚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击败”了一位古武传人的挑战，她甚至可能根本没把那当作挑战。
她只是解决了一个可能会影响她工作效率的“干扰因素”而已。
刘子阳看着这一幕，心下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
（清岚这种人，心思纯粹，目标明确，所有的行为都服务于她的研究和任务。灵儿那点小女孩的心思，在她看来恐怕和电脑里的乱码没什么区别。）
他站起身，走到清岚身边，看向屏幕：“有什么新进展吗？”
清岚听到刘子阳的声音，这才从数据中再次抽离，她调整了一下屏幕角度，指着上面一个复杂的模拟动态图。
“根据你带回的陨石元素数据和那种稀有玫瑰分泌物的化学式，我们进行了上万次模拟碰撞。发现只有在超高频声波震荡的特定节点，两者的接触面才会产生一种短暂的、极其活跃的催化状态。”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科研人员特有的兴奋：“这或许就是他们一直未能稳定实现的关键‘活化’步骤！高频声波…这很可能就是诗中‘星光坠落’的另一层隐喻，不是指光线，而是指某种高频的、如同流星坠落般剧烈的能量波动！”
（高频声波？能量波动？）刘子阳眼神一凝。
（这个发现很重要！如果能确定具体的频率和波形，我们或许能反过来干扰甚至破坏他们的合成过程！）
“能确定具体参数吗？”刘子阳追问。
清岚摇了摇头：“模拟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范围，具体参数需要实物进行反复试验校准。而且，这种高频声波设备，绝非普通实验室能有，必然涉及最顶级的精密仪器和能源供应。”
她看向刘子阳，眼神凝重：“这意味着，‘暗影殿’用于最终合成的研究基地，其规模和科技水平，可能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但敌人的强大和计划的阴毒，也如同逐渐浮出水面的冰山，显露出更加庞大和令人心悸的一角。
元灵儿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虽然很多专业术语听不懂，但也明白事情非常严重，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全。
她看着清岚那专注而认真的侧脸，之前那点不服气和醋意，不知不觉被一种混合着敬佩和自惭形秽的情绪所取代。
（她…真的好厉害…懂得那么多，在做着这么重要的事情…而我却只想着争风吃醋…）
少女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除了武功，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清岚放在旁边的加密通讯器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
她拿起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接通。
“是我…什么？确定吗？…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准备。”
她挂断通讯，看向刘子阳和闻声看过来的钱卫国（刚从里间打完电话出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刚刚接到‘龙巢’紧急通报！”
“西南边境，靠近m国的一个小镇，爆发不明原因群体性疾病！”
“症状…高度疑似我们正在研究的‘基因崩溃序列’的…早期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