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年铁木到死亡沼泽,直线距离大约十五公里。
如果在地球的平原上,这就是一次轻装徒步的距离。但在异界,这十五公里就是一条布满了食人花、隐形蜥蜴和流沙陷阱的“黄泉路”。
“注意脚下!别踩那种开紫花的苔藓!那玩意儿底下全是水蛭!”
苏壮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手中的方天画戟不再是威风凛凛的仪仗,而是变成了一把特大号的探路棍和开山刀。他时不时地挑开几条盘踞在树根上的毒蛇,或者用那被纳米虫强化过的视力,提前发现并绕过一个个足以吞噬猛犸象的泥潭。
身后,薛小璇和林雅诗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丛林装”——主要是用娜迦的甲壳边角料和兽皮缝制的护甲。薛小璇甚至还给她的指挥刀配了个颇为讲究的刀鞘,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让她哪怕是在这种泥泞的环境里,也像是在视察工地。
而最后面的,是那支由五十只精锐地精组成的“别动队”。
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乱哄哄的。经过林雅诗的几天“斯巴达式”特训,这些小东西已经懂得了最基本的行军队列、火力掩护和交替前进。最壮硕的几个扛着沉重的辎重(主要是木薯干和水),其他的则手持长矛和强弩,警惕地盯着四周。
“苏壮,那个信号……还在吗?”
薛小璇压低声音,通过对讲机问道。
“一直在。”
苏壮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自己改装过的、连接着信号接收器的“战术手表”,“频率很稳定,就像是在专门给我们引路一样。”
“这很不正常。”林雅诗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拨开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如果是普通的求救信号,随着电池电量的消耗,信号强度应该会衰减。但这个信号……怎么说呢,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的……陷阱程序。”苏壮补充道。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赵丽娜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如果那个疯女人真的没死,甚至还能在这鬼地方搞出无线电发射装置,那她绝对已经不仅仅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博士了。
“无论是什么,到了就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
地形开始变化。茂密的“水晶丛林”逐渐稀疏,地面变得更加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以及一种奇异的甜香。
这是死亡沼泽特有的味道。
而就在沼泽的入口处,苏壮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薛小璇问道。
“看前面。”
苏壮指了指前方的一棵枯死的巨树。
那棵树上,并没有任何野兽,也没有埋伏。但是,在那白骨一般的树干上,赫然钉着一张……人皮。
并不是真人皮,仔细看去,那是一张用不知道什么野兽的皮极其精细地硝制而成的“皮纸”。
皮纸上,是用某种鲜血一般的颜料,写着的一行汉字。
汉字写得很潦草,甚至有些扭曲,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又像是一个精神极度错乱的疯子在呓语。
那上面写着:
【欢迎来到……伊甸园。】
【在这里,没有上帝……只有进化。】
而在那行字的下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类似于dNA双螺旋结构的图案,但这双螺旋并非彼此平行,而是相互吞噬,最后纠缠成一个充满亵渎意味的死结。
“进化?”林雅诗看着那行字,只觉得浑身发冷,“这种疯言疯语,确实是赵丽娜的风格。”
“不。”
苏壮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皮纸钉在树上的方式。
那不是钉子,也不是骨刺。
那是一根根……还在蠕动的、半透明的肉须,直接从皮纸的边缘生长出来,死死地扣进了枯树的树干里!
【生物样本分析:活性生物组织(重度变异)】
【构成:90%异界生物基因+ 10%人类基因(片段匹配:赵丽娜)】
【警告:这不一张纸!这是一个活体细胞群!】
苏壮瞳孔骤缩。
这特么根本不是什么“留言板”,这就是赵丽娜身体的一部分!
“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还要……适应这个世界。”
苏壮一把撕下那张活体皮纸,纳米虫涌动,直接将其焚烧成灰。
“继续前进!全员把‘呼吸过滤面罩’(几层用草药浸泡过的纱布)戴好!这地方的空气不对劲!”
……
越往深处走,那种诡异的感觉就越强烈。
这里的生物,和外面完全不同。
外面的生物虽然凶猛,但也还在“野兽”的范畴内。而这里的生物……充满了人工雕琢的痕迹。
他们看到长着两只脑袋的巨大蜥蜴,其中一只脑袋上竟然镶嵌着某种晶体;看到浑身长满脓包、脓包里却在发光的蟾蜍;甚至看到一朵看似普通的花,花蕊里却长着一张类似人类婴儿的脸,正发出“咯咯”的笑声。
“生物朋克(biopunk)。”
苏壮吐出一个词,“这是基因改造。有人在这片沼泽里,进行大规模的基因拼接实验。”
“谁能做到?”薛小璇脸色煞白,她踩碎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卵,里面流出的竟然是紫色的荧光液体。
“除了那个疯子,还能有谁?”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在前面探路的地精尖兵,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嘎——!”
叫声只持续了半秒就戛然而止。
苏壮几人立刻冲过去。
只见前方的泥潭里,那个地精尖兵已经不见了。而在泥潭表面,正浮着一截断掉的……地精手臂。
但恐怖的是,这截手臂并不是被什么巨兽咬断的。
而是……
在断口处,无数根细小的、像线虫一样的红色触须,正疯狂地从肌肉里钻出来,在空气中挥舞。而在这些触须的顶端,赫然长着一张张微小的、布满利齿的嘴!
“这是……寄生!”
苏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只断手竟然像是活物一样,用手指抓着地面,极其诡异地朝着他们爬了过来!
“射击!别碰它!”
林雅诗反应最快,一支火箭(箭头涂了火油)射出,将那只断手钉死在地上,火焰升腾而起,发出一阵阵“吱吱”的惨叫声。
“所有人,检查伤口!哪怕是一个小口子也不能放过!”苏壮大吼,“这里的水、这里的泥、甚至是这里的蚊子,都可能带着那种寄生虫!”
地精们吓得瑟瑟发抖,它们宁愿去跟娜迦拼刺刀,也不愿意面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物。
“我们被包围了。”
一直盯着侦测器的林雅诗突然说道,声音出奇的冷静。
“什么?”
“信号源,不是一个。”林雅诗把手表递给苏壮。
屏幕上,原本那个稳定的红点,突然分裂了。
十个……百个……千个……
密密麻麻的红点,就像是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这支小队死死地围在中间。
“而且,这些信号都在移动,速度极快。”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迷雾中,一个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当看清那些东西的真面目时,就连苏壮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我尼玛……”
那不是人,也不是兽。
那是一群缝合怪。
有的拥有鳄鱼的身体和娜迦的钳子;有的像是个巨大的肉球,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骨刺和甲壳;还有的长着人类的躯干,但四肢却换成了巨大的蜘蛛腿。
而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稍微还算“正常”的人形生物。
她(或者它)穿着一件破烂的白大褂,这白大褂似乎已经和她的皮肤长在了一起。她的左半边脸依然美丽冷艳,是那个熟悉的女博士赵丽娜。
但她的右半边脸……已经彻底异化。
暗紫色的鳞片覆盖了脸颊,右眼变成了一颗散发着红光的复眼,而右臂则变成了一条粗大的、布满吸盘和利刃的……生化触手。
“赵丽娜?!”
苏壮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个“生物”停下了脚步。她歪了歪头,那颗红色的复眼转动了一下,锁定了苏壮。
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苏壮……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痰,又像是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玩那些冰冷的金属疙瘩呢。”她举起那条狰狞的触手,爱怜地抚摸着,“看看这些……生命的奇迹。比起那些死板的机器,血肉……才是苦弱的唯一救赎。”
“机械飞升我是不懂。”苏壮握紧了手中的方天画戟,纳米能量疯狂涌动,虽然不想打,但他知道今天不打不行了,“但我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真特么丑爆了。”
赵丽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颗复眼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
“丑?”
“那我就把你拆碎了……把你那完美的基因……一点点拼进我的身体里!”
“给我……吃了他!”
“嗷——!!!”
随着她的一声尖啸,周围那上百只奇形怪状的生化兽,发起了冲锋!
一场血肉与钢铁、原始与科技的混战,在这片死亡沼泽深处,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