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沉入一片由霓虹与阴影构成的深海。
“辉煌年代”夜总会,这座城市里最顶级的销金窟,此刻依旧灯火通明,像一头趴伏在夜色中的巨兽,吞吐着欲望与酒精的气息。这里是豹哥的王座,也是他的巢穴。
而在距离这头巨兽两个街区外的一条漆黑巷道里,另一头更加危险、也更加静谧的野兽,正在悄然接近。
苏壮将那辆黑色的摩托车推进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后面,用一块巨大的防雨布盖好。他脱下厚重的骑行服,里面是一身纯黑色的紧身运动装,完美地融入了夜色。兜帽拉起,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根据老金提供的情报,豹哥的核心据点就在“辉煌年代”的顶楼,那里被他改造成了一个集办公、居住、娱乐于一体的私人堡垒,安保力量堪比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
硬闯,无异于自杀。
但苏壮,从没想过要走正门。
他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穿过错综复杂的后巷,很快就摸到了夜总会的后墙。这里是垃圾处理区,空气中弥漫着酒水、呕吐物和香水混合发酵后的古怪味道。几个巨大的垃圾桶散乱地放着,一个喝醉的酒鬼正躺在旁边呼呼大睡,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
苏壮的目标,是那扇紧闭的员工通道后门。
厚重的钢制防盗门,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链条锁。门旁边的墙壁上,一个红灯闪烁的监控摄像头,正如同哨兵的眼睛,忠实地监视着这片区域。
苏壮停下脚步,藏身于一个垃圾桶的阴影里,大脑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直接解离门锁?动静太大,而且会留下明显的破坏痕迹,第一时间就会触发警报。
他需要更精巧、更无声的方式。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个监控探头上。
【解离】
指令下达,连接摄像头线缆中的铜丝瞬间解离。
十米开外,那个悬挂在墙上的摄像头,闪烁的红点突兀地熄灭了,仿佛被人掐断了电源。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快得甚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监控室里,负责值班的保安只会看到一个屏幕突然变黑,大概率会以为是线路老化导致的信号故障。
解决了眼睛,接下来就是门锁。
苏壮缓步走到门前,他没有去碰那把显眼的链条锁,而是将手掌轻轻地贴在了门上的电子锁感应区。
他闭上眼睛,意识顺着指尖的接触,沉入了那扇冰冷的钢门之内。
【解离】
目标:锁芯内部,弹子销。
“咔哒。”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从门锁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颗。
他就像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顶级锁匠,用无形的、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手指,将锁芯内部的障碍物一一移除。
整个过程,仅用了五秒。
当最后一颗弹子销被解离掉,从而失去阻碍作用时,苏壮听到了锁芯内部传来的、那声代表着成功的清脆弹响。
他轻轻的一拧门把手。
那扇价值不菲,号称能抵御暴力破拆十分钟的防盗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做完这一切,苏壮并没有立刻进入。
他侧耳倾听,确认门后没有脚步声后,才闪身而入,动作流畅得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
门内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和油烟的味道,通往后厨和员工休息室。
苏壮的目标是顶楼,他需要找到一部电梯,或者楼梯。
走廊尽头,传来了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和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是巡夜的保安。
苏壮没有选择硬闯,而是迅速扫视四周。他的目光锁定在走廊天花板上的一块通风管道盖板上。
他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双脚在墙壁上交替借力,身体如猿猴般蹿起。在空中,他伸出手,用指尖在盖板的卡扣处轻轻一划。
【解离】
“吱呀”一声轻响,卡扣松脱。
苏壮单手抓住盖板边缘,另一只手发力,悄无声息地将盖板推开,随即身体一翻,灵巧地钻进了狭窄而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
他将盖板轻轻复位,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瞬间,两个保安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地从走廊拐角走了过来。
“妈的,豹哥这是发什么疯,大半夜把兄弟们都叫起来,说是要全城找一个捡垃圾的。”
“谁知道呢,听说阿光栽了,栽得还很惨,现在跟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里。豹哥的面子,这下是被人踩到泥里了。”
“一个捡垃圾的能把光哥废了?你信吗?我猜八成是得罪了什么过江猛龙,豹哥脸上挂不住,才编个理由。”
“管他呢,给钱办事。赶紧巡完这一圈,回去还能眯一会儿。”
脚步声渐行渐远。
通风管道内,苏壮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匍匐在冰冷的铁皮上,如同一条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蜿蜒前行。
管道内布满了错综复杂的岔路,但他丝毫不乱。每到一个岔路口,他就会停下来,将耳朵贴在管道壁上,倾听外界的声音,判断方向。厨房的嘈杂,舞池的重金属音乐,包厢里的鬼哭狼嚎、娇喘呻吟……这些声音,都成了他在这座钢铁迷宫中定位的坐标。
他避开了所有喧闹的区域,专门朝着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戒备森严的楼上爬去。
然而,爬行了大概五层楼的高度后,他遇到了一个麻烦。前方的管道被一个巨大的排风扇彻底堵死,要绕过去,必须从旁边一个通往储物间的排气口出去,穿过一条走廊,再从另一头进入主通风管道。
苏壮从排气口的百叶窗缝隙向外观察,确认外面是一间堆满备用桌布和餐具的储物间,而且空无一人。他小心翼翼地解离卡扣,推开挡板,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就在他准备穿过储物间,去往对面的门时,门把手突然转动了起来。
苏壮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排高大的货架后面,屏住了呼吸。
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穿着保安制服的小年轻走了进来。他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流行歌曲,似乎是进来拿什么东西的,径直走向了苏壮藏身货架的另一侧。
苏壮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紧贴着货架,一动不动。
那小保安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嘴里嘟囔着:“真是的,三楼VIp包厢的客人要什么珍藏版的威士忌,非要我来库房拿钥匙,咦?这排气口的挡板怎么松了?”
小保安似乎注意到了苏壮刚刚进来的那个排气口有些异常,好奇地走了过去。
苏壮知道不能再等了。一旦被对方仔细检查,肯定会暴露。
他深吸一口气,从货架后走了出来。
“咳。”他故意清了清嗓子。
“谁?!”小保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对讲机。当他看清苏壮一身黑衣,还戴着兜帽的打扮时,脸色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苏壮的心念电转。此刻,任何一丝的慌乱都会引来怀疑。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对方的目光,皱起了眉头,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带着几分傲慢的语气开口了。
“新来的?”苏壮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沙哑而沉稳,“连我都不认识?”
小保安被他这反客为主的气势给问得一愣:“啊?我上个月刚来。”
“怪不得。”苏壮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向那个排气口,一边检查一边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顶楼豹哥套房里的中央空调有点问题,我奉命过来检修管道。你刚才说这挡板松了?看来就是这里的毛病了。”
顶楼?豹哥?检修?
一连串的名词砸得小保安有点晕。尤其是听到“豹哥”两个字,他的气势顿时就矮了半截。
“豹哥套房的空调?”
“不然呢?”苏壮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豹哥亲自打的电话,嫌制冷效果不好。你说,我要是耽误了,这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
他这番话,虚虚实实,却极具威慑力。一个新人保安,哪里敢去质疑豹哥亲自安排下来的“任务”。他甚至脑补出了一个画面:眼前这个黑衣人,肯定是公司里某个技术过硬、但不爱搭理人的老师傅,专门负责处理老板的私人事务。
“不不不,师傅您忙,您忙!”小保安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我就是进来拿个钥匙。您看这需要我帮忙吗?”
“帮倒忙吗?”苏壮没好气地怼了一句,“赶紧干你的活去,别在这儿碍事。记住,今天看到我的事,别出去瞎说,这是规矩。”
“懂,懂!我懂!”小保安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赶紧找到了他要的钥匙,哈着腰对苏壮说道:“那师傅您辛苦,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说着,他逃也似地溜出了储物间,还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直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苏壮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背后,已经被一层薄汗浸湿。
“好险。”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的演技还是在线的。”
他不再耽搁,迅速穿过走廊,找到另一侧的通风管道入口,再次钻了进去。
这一次,他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了顶层。
当他从一个送风口的百叶窗缝隙向外望去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一下。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走廊,墙上挂着看不懂的油画,装修得富丽堂皇,与楼下的员工通道判若云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的壮汉,如雕塑般守在走廊的各个关键位置,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顶楼到了。
苏壮没有选择在主走廊出去,那等于自投罗网。他继续在管道里爬行,根据建筑结构,很快找到了一个通往杂物间的排气口。用同样的方式打开排气口,他悄无声息地落入一间堆满清洁用品的杂物间。
根据老金的情报,豹哥的卧室在这一层的最东侧,是一个拥有独立书房和浴室的大套间。
苏壮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贴着墙壁,利用每一个视觉死角,缓缓地向目标房间挪去。
豹哥的卧室门口,并没有人站岗。
这不符合常理的现象,反而让苏壮更加警惕。他知道,这通常意味着里面有更高级别的安防措施。
他将手掌贴在门上。
这一次,他感应到的不再是简单的机械锁,而是一套复杂的电子门禁系统,甚至还连接着红外感应和压力警报。
“玩得还挺花。”
苏壮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在绝对的“降维打击”面前,任何复杂的人造系统,都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没有去破解系统,那太浪费时间,而且容易留下电子痕迹。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也最匪夷所思的方式。
他将手掌移动到门框与墙壁连接的缝隙处。
【解离】
目标:门框内,固定合页的四颗膨胀螺丝。
四颗深埋在水泥墙体内部,负责固定整扇门的螺丝,在微观层面,被纳米蜂群瞬间分解成了最原始的金属粉末。
苏壮收回手,对着厚重的实木门,轻轻一拉。
整扇门,连带着门框,被他纹丝不动地“取”了下来,然后悄无声地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眼前,豹哥那间奢华得如同宫殿般的卧室,毫无防备地向他敞开了大门。
房间里没有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雪茄和一种高级古龙水的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苏壮的目光没有在那些名贵的家具和装饰品上停留哪怕一秒,他径直走向墙角一个巨大的嵌入式保险箱。
这才是他今晚的主要目标之一。
他将手掌按在保险箱冰冷的金属门上。
“如果我中学物理老师看到这一幕,大概会给我颁一个诺贝尔应用拆迁学奖吧。”苏壮的内心,调侃道。
但这次,他也没有玩那些花活儿操作,直接将手掌贴到保险柜的门上,然后发动解离。
他没有解离整个门,而是在厚达十厘米的钢板正中央,精准地解离出了一个手掌状的窟窿。
苏壮低头往里一瞧。
里面的东西,让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想象中的文件合同,只有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崭新的钞票,和在灯光下闪耀着诱人光泽的一根根金条。
所谓贼不走空。苏壮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将那些现金和沉甸甸的金条,足足有十几根,全部包了起来,打成一个结实的包裹,甩在背上。
做完这一切,苏壮不再停留。
他背着沉重的包裹,走到门口,又好心地将那扇被他“卸”下来的门,原封不动地“安”了回去,当然,只是虚靠在门洞上,从外面看,天衣无缝。
然后,他原路返回,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