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雷动手清理黑风堂,到最后一个小弟倒下,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恋恋不舍地掠过溶洞顶端,霞光虽已不如先前绚烂,却依旧在天际勾勒出瑰丽的轮廓——距离霞光彻底消散,还有最后一点时间。
林伯看了一眼天色,又将目光投向赵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赵雷道友,烦请拿出最后一块血纹玉牌吧。老头子不才,便替诸位开启这落霞洞府。”
“什么?还有第三块血纹玉牌?”
“不是说两块玉牌就能开启吗?”
“这……这怎么可能?”
林伯的话音刚落,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破风佣兵团的五人瞠目结舌,赵飞更是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一路护送血纹玉牌,从未听说过还有第三块的存在;陈风与杨婉秋也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林伯旧宅的线索里,也只提到过“血纹玉牌成对出现”,从未提及第三块;就连那两个红蓝长袍人,兜帽下的气息也明显波动了一下,显然也对此事不知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雷身上。
赵雷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知道此事。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血纹玉牌——这块玉牌与林伯手中的两块相比,纹路更加繁复,血色也更深沉,隐隐散发着更强的灵力波动。他看了一眼玉牌,随手便朝着林伯扔了过去,动作随意得仿佛在扔一块普通的石头。
林伯伸手接住,三块玉牌在他掌心散发着幽幽红光,相互呼应。他转身走向溶洞洞口,那里的岩壁上,正有一缕霞光缓缓流淌,如同凝固的彩带。
只见林伯将第一块玉牌轻轻放在霞光之上,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玉牌并未掉落,反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凭空悬浮在霞光中,与岩壁完美融合;他又将第二块玉牌放在旁边,同样悬浮起来;最后,第三块玉牌落下,三块玉牌呈三角之势,在霞光中微微震颤。
“嗡——”
随着第三块玉牌安放到位,三块血纹玉牌突然如同风车般快速旋转起来,血色光芒与霞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红金色的流光,“咻”地一声,直直钻入溶洞深处,消失不见。
“咔嚓……咔嚓……”
玉牌消失的瞬间,溶洞洞口的岩壁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原本幽暗的洞口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霞光如同潮水般涌出,将整个空地都笼罩其中。光芒中,隐约能看到溶洞深处出现了一条蜿蜒的通道,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走!”林伯低喝一声,一把将地上的阿木扛在肩头,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了光芒万丈的溶洞中。
“想跑?”红色长袍人冷哼一声,与蓝色长袍人对视一眼,两人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至洞口,紧随林伯之后跃了进去。
破风佣兵团的五人本就离洞口最近,见两人进入,魁哥当机立断:“跟上!”五人不再犹豫,接二连三地跳入溶洞。
赵雷看了一眼陈风与杨婉秋,沉声道:“我们也走。”他率先跃入,其余四个天雷院弟子紧随其后,陈风与杨婉秋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就在陈风即将踏入洞口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地上小六子的尸体,脚步猛地一顿。
“砰!”
跟在他身后的杨婉秋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杨婉秋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疑惑地问道。
陈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杨婉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瞬间一凝,脸上的疑惑被震惊取代——小六子的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口,边缘整齐,显然是被一击洞穿。但诡异的是,伤口周围竟然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尸体的衣服干干净净,仿佛这伤口是凭空出现的,而非利器穿透所致。
这一幕,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杨婉秋的记忆。
“落霞镇的九起杀人事件……”杨婉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每一个死去的外来修士,都是胸口出现拳头大小的贯穿伤,同样没有任何血迹……难道……在落霞镇里杀死那些人的,是林伯?”
陈风缓缓点头,语气凝重:“很有可能。落霞镇开始出现外来者死亡的情况,正是从一个月前林伯失踪开始的。时间点如此吻合,很难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可林伯为什么要杀这么多外来人?”杨婉秋不解,“而且每次出手都是三人一组,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有预谋的。他一个看似普通的巡山人,为什么要做这些?”
“这大概只有林伯本人能回答了。”陈风看了一眼正在逐渐黯淡的洞口光芒,“快进去吧,再晚可能就追不上他们了。”
说罢,他不再犹豫,纵身跳入了溶洞。
杨婉秋最后看了一眼小六子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也跟着跳了进去。
溶洞的入口仿佛一个无底深渊,陈风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下坠,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不断从下方涌上来的霞光,证明他仍在下落。
不知下落了多久,就在陈风感觉灵力都有些运转滞涩时,异变陡生——
一幅幅画面毫无征兆地涌入他的脑海,如同亲历般清晰。
画面的开头,是一个简陋的木屋,一个婴儿在产婆的怀中呱呱坠地,哭声响亮;随后,婴儿长成了蹒跚学步的孩童,在泥地里爬滚,在田埂上追逐蝴蝶;再后来,他背上了书包,走进了学堂,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念书;少年时,他成了大户人家的陪读,与少爷一起练字、骑马,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青年时,他用攒下的钱盖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迎娶了邻村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姑娘,两人在屋前种下了一棵桃树,日子平淡而幸福……
然而,美好的画面戛然而止。
熊熊大火吞噬了整个村庄,浓烟滚滚,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青年从火海中冲出,浑身是伤,眼中充满了血丝与绝望——他的妻子、他的家园,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画面一转,青年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如同复仇的恶鬼,闯入了一个匪徒营寨。鲜血染红了大地,他杀红了眼,将营寨里的匪徒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原来,那场大火是匪徒所为,而当地的镇官与匪徒勾结,对惨案视而不见。青年怒不可遏,杀了镇官,却因此引来官府的通缉。
官兵围杀而来,他浴血奋战,杀出重围,却也彻底走上了与整个王朝为敌的道路。
他杀了前来镇压的官兵,屠戮了包庇匪徒的城池,王国派来的军队被他一人击溃,最终,他踏平了王宫,将那个腐朽的王国彻底埋葬。
双手沾满鲜血的他,离开了故土,一路向西,最终来到了落霞山。他在这里开辟了洞府,日复一日地修炼,最终坐化在洞府深处,面容平静,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陈风的身体也在此时“噗通”一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还残留着刚才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画面,分明就是三百年前赤水道人的一生。
他看到了赤水道人的纯真与憧憬,看到了他的幸福与美满,也看到了他的绝望与疯狂。陈风说不清楚赤水道人到底是对是错——他为妻儿报仇,斩杀匪徒与贪官,似乎没错;可他因此屠戮了一城百姓,甚至覆灭了整个王国,又无疑是错的。
“或许,这世间的很多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陈风喃喃自语,良久才从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这时,他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周围空无一人。
先前进入洞府的林伯、赵雷、破风佣兵团等人,全都不见踪影;他明明看到杨婉秋紧随其后跳了进来,可现在也没了踪迹。
“难道……”陈风心中一动,“进入洞府的人,都被随机传送了?”
他连忙取出腰间的传讯玉佩,注入灵力,尝试联系杨婉秋。然而,玉佩毫无反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根本无法传递信息。
陈风皱了皱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他似乎身处一个狭窄的石室中,四周是光秃秃的石壁,上面没有任何纹路,只有身前不远处,有一道微弱的亮光,隐约能看到一个出口。
“先出去看看再说。”陈风打定主意,朝着亮光走去。
穿过出口的瞬间,一股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后,陈风再次睁开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外面竟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山林,青山连绵,绿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比外面的落霞山要精纯数倍。不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隐约能看到一座小村庄的轮廓,房屋错落有致,田地里还有人影在忙碌。
“洞府之内,竟然别有洞天?”陈风心中震撼——这哪里是什么洞府,分明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他衡量了一下与村庄的距离,不算太远,便快步朝着村庄走去。他相信,无论是谁落到了这里,看到这样的景象,第一时间都会想办法去村庄探查情况。
然而,陈风很快发现,这里的距离似乎与视觉感受截然不同。明明看着只有几里路,他却足足走了数个时辰,从正午一直走到傍晚,太阳西斜,才终于抵达村庄的边缘。
村口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小坡村。
此时,正是村民们收工回家的时候。男女老少扛着农具,三三两两地走在田埂上,说说笑笑,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
陈风站在村口,正想上前询问,却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那些村民经过他身边时,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一般,径直走过,甚至有一个孩童追逐打闹时,差点撞到他身上,却在最后一刻,毫无征兆地往旁边拐了个弯,继续嬉笑着跑开,自始至终都没察觉到陈风的存在。
“他们……看不见我?”陈风心中疑惑,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一个老农的身前。
老农依旧低着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脚步丝毫未停,眼看就要撞上陈风,却如同穿过一道虚影般,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继续往前走,浑然不觉。
陈风瞳孔一缩,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不是简单的看不见,更像是……他与这个世界,处于不同的维度?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清晰地钻入耳朵:
“大哥哥,你是从外面来的异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