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星途总部后，沈屿足足睡了一整天，才将山顶那场短暂却凶险的意识对抗消耗的精神力弥补回来。
醒来时，他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身体在复健中逐渐恢复力气，更是一种内在的感知变得敏锐。他能更清晰地“触摸”到自己与陆沉舟之间那道意识联结的“线”，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以自己为中心，周围的空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张力”。
陆沉舟对他的变化并不意外。在沈屿沉睡时，陈博士团队已经对两人进行过新一轮的监测。数据显示，沈屿的大脑活跃度，尤其是在与抽象逻辑和空间感知相关的区域，提升了数个量级。而两人之间的意识联结强度，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看来，压力确实是最好的催化剂。”陆沉舟将检测报告递给刚刚醒来的沈屿，语气听不出喜怒。
沈屿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报告上那些飙升的曲线和复杂的数据，有点懵：“所以……我现在算是……因祸得福，解锁了新技能？”
“可以这么理解。”陆沉舟在他床边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的意识，似乎天生对某种超越常规的‘规则’层面有着独特的亲和性与编译能力。之前的系统绑定，以及这次‘观察者’的攻击，像是一种‘激活’和‘锤炼’。”
沈屿消化着这个信息，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周围那无形的“张力”。起初很模糊，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东西，但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与陆沉舟相连的那道“线”上时，感知瞬间清晰了许多！
他“看”到以自己为原点，一道微不可察的、如同透明薄膜般的“边界”若隐若现，而陆沉舟的存在，就像一枚沉重而稳定的“锚”，牢牢地定在这片“边界”之内，使得这片区域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感。
【这……这就是‘墙’的感觉吗？还是我自己的意识领域？】沈屿在心里惊讶地想着，这个念头清晰地传递给了陆沉舟。
“更像是后者。”陆沉舟回答了他的心声，“根据陈博士的推测，你的意识在被动防御和主动‘编译’的过程中，无意识地在你周围构建了一个小范围的、基于你自身逻辑规则的‘稳定场’。这个‘场’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模拟或者呼应了‘墙’的某些特性，所以你能感知到那种‘张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或许就是你作为‘bUG’的特殊之处——你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甚至局部影响‘现实’的底层规则。”
沈屿听得目瞪口呆。感知和影响现实规则？这听起来比什么系统、读心术还要玄幻！
【那我是不是……可以像修改代码一样……修改现实？】一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陆沉舟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混合着惊恐和兴奋的光芒，泼了盆冷水：“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但以你目前的精神力和对‘规则’的理解，最多只能做到像昨天那样，进行被动的防御和微弱的干扰。试图主动‘修改’现实，结果很可能是精神透支，甚至意识崩溃。”
沈屿缩了缩脖子，把那点危险的念头压了下去。【好吧，还是先学好防御再说。】
从那天起，沈屿的“课程表”里除了身体复健，又增加了一项——意识能力训练。
训练由陆沉舟亲自主导。他没有具体的教案，更多的是凭借自身强大的精神力和对沈屿意识状态的精准把握，进行引导和“陪练”。
训练内容五花八门。
有时是纯粹的防御。陆沉舟会模拟出类似山顶遭遇的那种混乱“噪音”或者冰冷的审视感，让沈屿练习构建和维持他那个独特的“逻辑防火墙”。起初，沈屿往往坚持不了几秒就会意识震荡，冷汗涔涔。陆沉舟便会立刻停止，让他休息，然后在他缓过来后，冷静地分析他构建“防火墙”时的逻辑漏洞或能量分配不均的问题。
有时是感知扩展。陆沉舟会让他尝试将意识感知的范围，从自身周围逐渐向外延伸，去“触摸”更远处空间的“规则张力”。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沈屿常常会因为感知到太多杂乱无序的信息流而头晕眼花。陆沉舟则守在一旁，一旦发现他意识过载，便会通过联结强行将他“拉”回来。
最让沈屿感到新奇又别扭的，是“编译”练习。陆沉舟会给他一个极其简单的目标，比如，让桌面上的一支笔轻微晃动一下，或者让杯子里的水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这需要沈屿集中精神，去“理解”物体运动的物理规则，然后尝试用他那种独特的、类似代码逻辑的思维方式，去进行极其细微的“干涉”。
结果往往是……笔一动不动，水波不兴。沈屿累得脸色发白，感觉脑子像被掏空。
【不行了不行了……这比debug难一万倍！】他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抱怨，【规则底层肯定是祖传屎山代码！根本撬不动！】
陆沉舟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到他嘴边：“休息。明天继续。”
虽然进展缓慢，甚至大部分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但沈屿能感觉到，自己对意识的掌控力，以及对周围那种无形“规则张力”的感知，确实在一点点增强。他的“逻辑防火墙”构建速度更快，结构也更稳定了些。偶尔，在他全神贯注时，那支该死的笔，似乎……真的会极其轻微地颤抖一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陆沉舟每次都会精准地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微弱成功，然后给予一个简单的肯定：“有进步。”
这种严格的、近乎苛刻的训练，占据了沈屿大部分清醒的时间。身体复健的疲惫加上精神训练的消耗，让他每天回到床上几乎都是秒睡。
陆沉舟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眼底却始终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心中既心疼又骄傲。
他的小程序员，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坚韧。
这天训练间隙，沈屿累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陆沉舟没有叫醒他，只是拿起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走到窗边，接通了周谨打来的电话。
“陆总，两件事。”周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第一，陈博士团队根据沈先生提供的‘编译’逻辑样本，结合之前捕获的脉冲数据，成功模拟出了一段极其微弱的、具有相似频谱特征的信号。虽然强度不足以进行有效干扰，但证明了方向的可行性。”
“很好，继续。”陆沉舟看着窗外。
“第二件事，”周谨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老宅那边……老爷子昨天夜里，去了一趟祠堂，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出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但观察到祠堂周围……似乎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残留，很微弱，但监测设备捕捉到了。”
陆沉舟眼神一凝。爷爷提前去了祠堂？还有能量波动？
“另外，”周谨补充道，“之前那些在老宅附近徘徊的生面孔，这两天又出现了，而且行为更加大胆，似乎在……勘察地形。”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声音冰冷：“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等不及了。”
他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熟睡的沈屿，眼底寒意更盛。
“按原计划准备。初一回老宅。”
“通知我们的人，提高警惕。任何试图靠近或阻拦的……不用留情。”
“明白。”
挂断电话，陆沉舟回到桌边，看着沈屿安静的睡颜。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沈屿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往毯子里缩了缩，心里模糊地飘过一个念头：
【……老宅……祠堂……好像……有点冷……】
陆沉舟俯身，将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走向卧室。
他将沈屿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心。
“冷也没用。”他低声自语，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我会在你身边。”
仿佛听到了他的承诺，沈屿在梦中翻了个身，蜷缩进他的气息范围内，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距离初一，还有七天。
风暴的气息，已然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