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彻底敞开的瞬间,胡安化身的黑蛇刚昂首想游向门内,却又顿住了。
他转过头,竖瞳落在石壁角落里那两个依然紧拥的身影上,迟疑地来回游移了几寸。
最终,他还是调转方向,细长的蛇身无声地滑向那两人,在距离他们几步外盘成一个圈,只是那双黄澄澄的竖瞳始终关切地望着。
斯内普仍在微微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残留的、烧灼般的幻痛。
他意识里清晰地列着清单:没带针对钻心咒后遗症的专用缓和剂,但随身药剂袋里确实备着伊莎日常用的魔力稳定剂,还有些强效止痛药水,那是为应对她契约意外发作而准备的。
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将止痛药水拿出来。
不是不能,是不想。
这种近乎任性的抗拒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仿佛取出药水、恢复常态,就意味着要立刻面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面对自己在她怀中崩溃的事实。
“西弗。”
伊莎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
不是“西弗勒斯”,是“西弗”。
那个只有母亲在极其罕有的温和时刻才会唤出的、被他尘封了数十年的名字。
她一遍遍地、极轻地唤着他,手臂的力道没有松懈半分,反而将他环得更紧了些。
那呼唤里没有怜悯,没有催促,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确认,确认他的存在,确认他就在这里,被她需要着,也被她守护着。
“麻烦……”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无法抑制的担忧开始啃噬他:她会生气吗?会不会觉得他不知好歹?会不会下一秒就掀开披肩,用那双冷静的灰眸审视他此刻最不堪的模样?
他感觉到伊莎的身体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颤抖,是一种压抑着的、胸腔的共鸣,像是在憋笑。
还没等斯内普准备好生气,她似乎侧过脸,隔着厚实的羊绒披肩,轻轻蹭了蹭他的额角。
那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得让斯内普浑身一僵。
所有的胡思乱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在他开口后,伊莎似乎撤回了那道隔音咒语。
他听见石室里尘埃落定的细响,听见远处隐约的水滴声,也听见了很近处蛇鳞摩擦石面的窸窣声。
“胡安,”伊莎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吵。”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不是对怀中的他,不是对眼前的秘密,而是对那条安静盘踞的黑蛇。
斯内普看不见披肩外的情形,但他能想象出那条黑蛇此刻的模样,大概会无辜地歪歪头,竖瞳里写满“我明明很安静”的控诉。
这个莫名的联想让他松懈了一下,甚至想露出几分平时的讥笑。
伊莎似乎察觉到了他身体的细微变化。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松开怀抱,只是维持着那个环抱着的姿势,任由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斯内普依然靠在伊莎怀里,脸埋在对方肩颈处的衣料中。
羊绒披肩隔出了一片黑暗的、私密的空间,在这里,他不必是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不必是忏悔中的食死徒,甚至不必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可以只是“西弗”,一个刚刚经历了可怕咒语、暂时无法动弹的、麻烦的病人。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尝试性地动了一下手指。
指尖传来布料粗糙的触感,是他自己的黑袍。
他试着蜷缩手指,抓住了一小片衣料。
伊莎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她没有出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很轻柔。
这样让斯内普觉得难堪,为自己贪念这个怀抱而难堪,他努力想站起来,这个尝试也让伊莎意识到了。
“可以吗?”伊莎问。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披肩的黑暗里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满是她身上草木的微凉清香,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他自己的、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气味。
然后,他点了点头。
动作很轻,但足够清晰。
伊莎的手臂这才稍稍松开一些,转而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胳膊上,斯内普借着她的力道,尝试将重心从石壁上移开。
腿还有些发软,膝盖传来抗议的酸涩,但他忍住了。
他抬起手抓住了头顶披肩的边缘。
停顿了一秒。
然后,他微微用力,将披肩从头上扯了下来。
骤然涌入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
他看向伊莎。
伊莎也正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
然后,几乎是同时的,伊莎抬起了手,一个无声的清理咒掠过彼此,抚平了袍子上的每一处褶皱,掸去了所有尘土。
斯内普的魔杖则轻轻一点,伊莎肩头那件斗篷自动飞起,在空中整齐折叠,落回她伸出的手中。
仿佛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次互相整理的日常。
做完这一切,斯内普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扇已经完全敞开的石门。
门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魔杖的光芒探入其中,隐约照亮了高大的书架轮廓、一张宽大的石制书桌,以及墙壁上悬挂的、已然黯淡的织物。
斯莱特林的书房。
秘密的核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