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挣扎清醒时,天还没大亮。
一种精神上的疲惫感缠绕着他,而与之矛盾的,却是身体传来的、许久未曾有过的松懈与轻盈。
他的脸颊正贴着某种柔软、微凉的织物。
这不是他的床铺。
斯内普猛地睁开双眼,视线尚未聚焦,率先涌入的是一片朦胧的深灰。
他花了足足两秒钟,才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向下扫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质地精良的深灰色布料。
草木的清新气息混杂着一缕提神的薄荷香,正从布料上散发出来。
是伊莎·希尔的外袍。
他彻底清醒了,迅速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地窖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壁炉的火还在跳跃着。
操作台整洁依旧,唯一的异常,便是他身下这张由变形咒临时变出的简易床铺,以及这件被充当了枕头的外袍。
而伊莎·希尔本人,已不见踪影。
斯内普坐在原地,黑袍下的身躯绷紧。
昨夜那场荒谬的魔力共振、记忆洪流的暴力冲刷、以及最终将他吞噬的虚无感……
他为什么会睡在这里?还枕着她的衣服?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如何离开的?
最重要的是那场共振,究竟留下了什么?
他迅速检查自身:魔力循环似乎平稳,大脑封闭术的壁垒完好无损,那些最深的秘密……依然紧紧封锁。
左臂的黑魔标记在手环下寂静如死。除了精神上的疲惫,身体并无大碍。
但这恰恰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
一切看似恢复正常,唯独少了一个本该在场、甚至可能比他更虚弱的人,多了一件属于她的、残留着气息的衣物。
斯内普黑着脸,一把抓起那件深灰色外袍。
他将其粗暴地团起,扔向一旁的椅子。
伊莎·希尔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急促,仿佛想将地窖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氛彻底甩在身后。
她的记忆里,出现了一段多出来的记忆。
这证明她自己的记忆,存在过无法自察的篡改。
多么可笑。
她总能“听见”上任家主的声音,那些指引、那些低语、那些温暖的呼唤……她却从未在记忆的中“看见”过她的脸,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
这异常如此明显,她却从未质疑。
还有他。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记忆碎片,蛮横地塞进了她的意识里。
蜘蛛尾巷的阴冷与窘迫,走廊里被围堵时黏稠的恨意,还有……还有那抹红发绿眸带来的、几乎要将灵魂都灼穿的悔恨与剧痛。
在清晨醒来时,更是第一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睡颜,感受到的是自己身体久违的轻松。
这太超过了。
这超越了合作者、监管者与受助者的边界,甚至超越了她对“效率”和“可控性”的所有定义。
如果今早她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以她瞬间可能爆发的混乱情绪和力量,西弗勒斯·斯内普恐怕真的会当场变成一则需要上报的“不幸实验事故”。
无法分析。无法归类。无法利用。
这段强行交织的记忆,这些汹涌而陌生的情感,是合作关系中必须被剔除的干扰项。
伊莎·希尔在二楼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决定将关于斯内普记忆的那部分感受,强行封存、搁置。
这对谁都好。
尤其是对他们那岌岌可危、却又至关重要的“合作”而言。
那最好的借口莫过于忙起来,忙起来?这不就有一件事情可以让她忙起来吗?一件可以让邓布利多不得不加深合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