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在收到关于女贞路的紧急消息后,便匆匆离开了校长室。
伊莎和西弗勒斯此时还不知道,这条消息将为他们日后带来怎样深远的改变。
两人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时,默默然那个如今拥有了半独立意识的“小东西”正隐身趴在斯内普肩头。
它对西弗勒斯身上持续散发的负面情绪似乎格外着迷,雾状的边缘甚至愉悦地微微颤动。
西弗勒斯对此显然极为不满。
然而,他越是感到烦躁与厌弃,默默然便吸食得越是欢快,这形成了一种令人恼火的循环。
西弗勒斯对此毫无办法,至少明面上如此。
他刻意收敛气息,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的跟在伊莎的身后,期望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所以,当走廊上零星的小巫师们只看见希尔校董独自一人返回二楼办公室时,一个荒谬却极具传播力的谣言迅速在城堡的各个角落滋生开来:
“斯内普教授被开除了!”
伊莎耳尖地捕捉到几句飘来的窃窃私语。
她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揶揄的笑意。
她丝毫没有为西弗勒斯辩解的打算。
扣完分还有闲心编排教授,看来这些孩子精神头不错。
挺好。这意味着或许还能再承受一些扣分带来的打击。
而她的“半身”此刻正欢快地享受着西弗勒斯源源不断供应的“养分”,那些因被默默然缠上的烦躁、因传言而升腾的恼怒,统统化为默默然最可口的食粮。
通过灵魂联结的通道,伊莎能隐隐感知到西弗勒斯的状态:支撑着他的负面情绪正被默默然持续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虚脱的疲惫感。
他很快便会陷入休眠,这对常年被噩梦与痛苦回忆纠缠的他而言,这或许是难得的、不受侵扰的沉睡。
伊莎闭上眼,将意念投向那个赖在西弗勒斯身边的“小家伙”。
很好。
它想待在那儿。
有它在旁边吸食那些阴暗的情绪,西弗勒斯应该能睡个好觉。
事实证明,她的推断完全正确。
第二天清晨,西弗勒斯·斯内普罕见地睡过了头。
他身上传来持续的暖意,那是伊莎制作的那枚隐形手环在发挥作用。
一夜安眠,没有钻心咒残留的幻痛,没有记忆碎片的侵扰,没有那些惯常将他拖入冷汗与惊悸的噩梦。
他坐起身,黑袍滑落肩头。
他的目光落在床边的那团漆黑的、雾状的、随着呼吸般微微起伏的、属于伊莎的默默然上。
它看起来比昨天看起来更凝实了,边缘甚至泛着一种毛茸茸的光泽?
西弗勒斯伸出手,指尖迟疑地碰了碰它。
触感冰凉,却又奇异地柔软,确实像在抚摸某种小动物蓬松的皮毛。
默默然似乎被惊动了,雾状的身体轻轻一颤,随即又恢复平静,甚至往他指尖的方向贴了贴,传递出一种懒洋洋的、满足的“情绪”。
西弗勒斯迅速收回手,嘴角几不可察地抿紧。
这太荒谬了。
他醒来的时候刚好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城堡里关于“斯内普教授被开除”的谣言愈演愈烈,甚至衍生出“希尔校董亲自将其押送出城堡”的夸张版本。
两位当事人对此一概不予置评。
午后,伊莎披上幻身咒,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前往地窖,她需要再次查看下自己的默默然。
她进入斯内普办公室之前,原以为会看见西弗勒斯正与她的“半身”僵持对垒。
毕竟,任谁被一团吸食情绪的黑雾黏着都不会太愉快。
然而,当她推开魔药办公室的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默默然正蜷在西弗勒斯工作台的一角,雾状的身体舒展开来,边缘随着魔药蒸腾的热气微微浮动,像只窝在壁炉边打盹的猫。
西弗勒斯则站在坩埚前,手法精准地研磨着一批月长石粉,神情专注。
只是每隔片刻,他的目光便会扫向那团黑暗,那眼神里混杂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以及一种让伊莎略感意外的容忍?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望过来。
“它似乎把这里当成了巢穴。”西弗勒斯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直,听不出太多情绪,“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被‘分离’出来的。”
默默然感应到伊莎的到来,欢快地飘向她,绕着她轻盈地转了两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臂,在她发顶短暂地盘旋了片刻,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随即又飞速飘回西弗勒斯身侧,几乎要贴上他的黑袍袖口,才心满意足地安定下来。
“看来它很喜欢这里。”伊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轻松的调侃,“也、挺喜欢你的。”
西弗勒斯几不可察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他转过身,继续处理手边的药材,但伊莎注意到,他没有将那团粘人的默默然甩开。
办公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坩埚里药液低沸的微响,和研磨药材时规律而令人安心的沙沙声。
伊莎轻轻舒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光滑的木纹。
“有几件事,”她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克利切那里需要去一趟,告诉他雷古勒斯近况安稳,让他安心。还有,”
她微微顿了顿,指尖按上额角,“四巨头创立之初的誓约,那些记载……我需要再去确认几个细节。另外,八楼那条会变化的地毯,魔力波动有些异常,也得去看看。”
她一项项列举着,语气平静。
然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缓慢的说。
“还有一件事。”伊莎抬起眼,灰色的眼眸直视着西弗勒斯的背影,他研磨的动作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默默然从我体内分离之后,”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慎重,“焚尽契约、似乎失效了。”
西弗勒斯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现在我能感觉到的,”伊莎继续道,“似乎只剩下、最原本的家族诅咒,或者说,那个最古老的血脉契约本身。”
她蹙起眉,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混合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西弗勒斯,”她低低地说,“我已经发信去瓦加度,询问艾莉西亚最近的状况。如果她的身上也出现了契约力量的波动……”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确。
如果家族诅咒的负担被分担,如果艾莉西亚也因此承受压力,那么,默默然或许必须回到她的身体里重新成为那道扭曲的屏障,重新将那家族的契约收拢到她自身。
空气似乎凝滞了。
只有默默然无知无觉,依旧懒洋洋地贴着西弗勒斯的袍角。
西弗勒斯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也听懂了那叙述下的意味。
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
“先等回信。”
他没有评价她的决定,没有质疑契约的变化,只是将一切拉回最实际、最可控的步骤。
先获取全部的信息,再做对应的判断。
伊莎望着西弗勒斯,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