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在粮仓了望塔上摇晃的瞬间,钟楼上的米哈伊尔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没有沉浸在局部的胜利中,而是立刻抓起铁皮喇叭,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战场:
“粮仓已克!一连肃清残敌后,立刻向西门外运动,建立阻击阵地!二连加速解决兵营残敌,三连巩固镇中心控制!机炮连,调整炮位,准备支援外围作战!”
命令清晰而急促,完全不是占领后的防守姿态,而是继续进攻的节奏。
通讯兵从电报局方向奔来:“团长!截获敌军电报!纽曼方向派出的两个连援军已抵达黑风峡外围,正与彼得团长交火!另外,格罗夫命令松岩镇溃兵向东北方向的新河桥撤退,他正从纽曼紧急抽调另外两个连,准备在新河桥建立第二道防线!”
米哈伊尔快步走向挂在钟楼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他的手指从松岩镇滑向东北方向的新河桥,又折向西北方向的黑风峡。
“彼得那边能拖住多久?”他问。
“彼得团长报告,按原计划,他会在接敌后佯装不支,向东南山区‘溃退’,诱使敌军深入。但现在黑风峡守军与纽曼援军会合后,总兵力超过一个营,彼得团长请示是否需要调整计划?”
米哈伊尔的大脑飞速运转。维克多主席批准的作战计划核心是“调动-歼灭-夺点”,现在第一个目标已经达成——松岩镇拿下,粮食和军火到手。但仅仅是夺点还不够,必须最大化战果。
他想起维克多在病床前的话:“这一仗,不仅要赢。要赢得漂亮,赢得让葛培省所有还在观望的人看清楚——红旗,不仅能升起来,还能扎下根,还能越长越高。”
“回复彼得,”米哈伊尔下定决心,声音斩钉截铁,“不必按原计划向东南撤退。改为且战且退,将敌军主力向松岩镇方向牵引。告诉他,我部将在两小时内解决镇内战斗,然后立刻出兵,从敌军侧后发起突击!”
“两小时?”通讯兵惊愕,“镇内还有零星抵抗,搬运物资也需要时间——”
“物资搬运由民兵和动员起来的群众继续。一连现在就去西门外建立防线,阻击可能从纽曼直接扑来的援军。二连,限你们半小时内彻底解决兵营战斗!三连,分出一半人手,配合安娜的宣传队,立刻在广场召开群众大会,公开处决反动镇长和几个民愤最大的爪牙,然后立刻开始征集镇内青壮,组建临时民兵队,协助防御!”
一连串的命令如疾风骤雨。米哈伊尔看向地图上新河桥的位置:“格罗夫想在那里建立第二道防线?他不会有机会了。”
他转向自己的警卫排长:“你带五个人,骑马立刻去镇东头的仓库,把缴获的那批炸药全部搬出来。我们需要把新河桥炸了。”
“炸桥?”排长一愣,“那会切断松岩镇和纽曼之间的主要通道,但我们后续如果要从松岩镇撤退——”
“我们不撤退。”米哈伊尔一字一顿,“至少现在不。炸掉新河桥,格罗夫从纽曼直接增援松岩镇的路线就被切断了。他的援军只能绕道北面的老公路,要多走至少三小时。这三小时,足够我们和彼得一起,把黑风峡过来的那一个营敌人吃掉!”
战略意图豁然清晰:不是占领松岩镇后固守或撤退,而是要利用时间差和空间差,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吃掉格罗夫从黑风峡方向调回的这支机动兵力,纽曼市就真的成了一座孤城。
排长眼睛亮了起来:“是!我马上去办!”
米哈伊尔最后看了一眼地图。松岩镇就像一颗钉子,楔进了格罗夫在葛培省南部统治的腹地。而接下来要打的这一仗,就是要用这把锤子,把这颗钉子彻底砸进去,砸到格罗夫再也拔不出来。
他快步走下钟楼,穿过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安娜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声音清亮地宣讲着红军的政策和土改纲领。几名被绑缚的反动分子跪在台前,面如死灰。
米哈伊尔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西门外。一连已经在那里构筑了简单的工事,战士们趴在刚刚挖好的散兵坑里,枪口指向通往纽曼的公路方向。
“团长!”一连长迎上来,“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报,纽曼方向确实有动静,大约一个连的兵力正乘车赶来,估计四十分钟后抵达我外围。”
“一个连?”米哈伊尔冷笑,“格罗夫手头兵力确实捉襟见肘了。告诉战士们,这一个连,我们不仅要挡住,还要争取打掉!为彼得那边的主歼击战创造最好的条件!”
“是!”
远处,黑风峡方向的枪炮声隐约可闻,时而密集,时而稀疏——那是彼得在按照新的指令,有计划地将敌军主力向这个方向“拖拽”。
米哈伊尔站在刚刚竖起的简易指挥所前,拿起望远镜望向西北方。晨雾正在散去,远山轮廓逐渐清晰。他能想象彼得那边的情景:红军战士们利用熟悉的山地地形,以小组为单位不断袭扰、迟滞着兵力占优的敌军,像熟练的猎手引导着暴躁的野兽,一步步走向预设的陷阱。
而他的任务,就是在陷阱的出口,给这头野兽致命一击。
“报告团长!”一名侦察兵飞马而来,跃下马背,“新河桥已成功爆破!桥面完全坍塌,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好!”米哈伊尔精神一振,“这样一来,纽曼方向的援军就被彻底阻断了。传令下去:二连解决兵营战斗后,立刻到西门集合,作为预备队。三连留一个排维持镇内秩序,其余人也到西门来。我们等彼得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镇内的枪声彻底停歇,广场上的公审大会也接近尾声。在群众的怒吼声中,几名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被处决,大快人心。安娜趁热打铁,宣布成立“松岩镇临时工农代表会”,并开始登记愿意加入民兵队的青壮年。红军的政策——减租减息、废除苛捐杂税、分配土地——像风一样传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
更多的镇民从怀疑转为观望,又从观望转为试探性的支持。当红军战士需要向导、需要搬运物资的人手时,开始有人主动站出来。
这就是维克多主席反复强调的:军事胜利必须转化为政治胜利,枪杆子必须和笔杆子、和锄头把子结合起来。
上午九时十七分。
西门外警戒哨传来急促的哨音——纽曼方向的那个连敌军,已经出现在视野尽头,正沿着公路快速推进。
“进入阵地!”一连长低声喝道。
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检查了枪栓和子弹。机炮连的两挺重机枪也悄悄抬起了枪口。
然而,就在敌军先头部队进入千米射程时,从西北方向——黑风峡与松岩镇之间的山地丘陵地带,突然升起了三发红色的信号弹!
那是彼得与米哈伊尔约定的信号:敌军主力已被成功诱至预定区域,正在丘陵间的谷地中行进,队形拉长,首尾难以相顾!
“就是现在!”米哈伊尔猛地站起,“吹冲锋号!全团出击,目标——西北方向谷地,与彼得团长部前后夹击,歼灭敌军!”
“滴滴答——滴滴滴答——”
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云霄,与西北方向几乎同时响起的另一波冲锋号遥相呼应!
西门外严阵以待的一连战士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一连长高喊:“留一个排监视公路方向敌人!其余人,跟我来!支援主力歼敌!”
原本准备阻击纽曼援军的部队,大部分掉转方向,如同出鞘的利剑,朝着红色信号弹升起的方向猛扑过去。
松岩镇西门洞开,米哈伊尔亲率钢铁团主力——除了必要的留守兵力——全部涌出,形成一股汹涌的红色铁流,沿着镇外道路,扑向西北方的战场。
那里,彼得率领的先锋团正从东南方向的山区“溃退”而出,将追兵引入了狭窄的谷地。而格罗夫的这支混编部队,追了大半天,早已人困马乏,队形散乱。他们满心以为红军是真的溃败,正想着咬住“残敌”立功,却突然发现,前方的“溃兵”不跑了,反而转身建立了防线。
与此同时,他们的侧后方,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冲锋号!
米哈伊尔的钢铁团到了!
“我们中计了!”敌军指挥官惊恐地发现,自己陷入了完美的夹击。前方是突然变得顽强的“溃兵”,后方是生力军猛攻,两侧是难以攀爬的丘陵。
“突围!向纽曼方向突围!”
但为时已晚。彼得和米哈伊尔的两支红军部队像两把铁钳,狠狠合拢。缺乏重武器、士气低落、指挥混乱的敌军在狭小谷地中乱成一团。红军战士们高喊着“缴枪不杀”,从两面冲杀而来。
战斗在正午前基本结束。
除了少数敌军趁乱钻入山林逃脱,格罗夫派出的这支总计近一个营的机动兵力,大部分被歼灭或俘虏。缴获的步枪、机枪、弹药堆积如山。
彼得和米哈伊尔在硝烟尚未散尽的谷地中会师。两个团长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干得漂亮!”彼得咧嘴笑道,“这下格罗夫该哭了。黑风峡丢了,松岩镇丢了,最要命的是,他手里最像样的一支机动部队也没了。”
米哈伊尔点点头,望向纽曼市方向:“现在,他的纽曼市,除了城墙和少量守军,外围屏障已经基本被我们扫清。战略上,我们已经形成了对纽曼的全面围困态势。”
“围而不打?”彼得问。
“至少暂时不打。”米哈伊尔说,“主席说过,纽曼城墙坚固,强攻代价太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巩固松岩镇这个前进基地,消化战果,发动群众,把葛培省南部这片红区连成一片。同时,用游击战不断骚扰、疲敝纽曼守军,切断其对外联系。等到时机成熟——”
他没有说完,但彼得明白。等到格罗夫彻底孤立无援,等到城内民心彻底倒戈,等到红军力量更加强大,或者,等到西线战事进一步牵制帝国中央的注意力……那时,纽曼市或许将不攻自破,或者将以极小的代价被拿下。
两人并肩走回松岩镇。镇子已经完全在红军的控制之下,红旗在镇公所、粮仓、城门楼上飘扬。街道上,红军战士和刚刚组织起来的民兵正在巡逻、张贴布告、搬运物资。广场上,安娜的宣传队还在忙碌,登记名册,发放第一批救济粮。
看到两位团长归来,镇民们的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这支军队不仅打仗厉害,而且真的说话算话,把粮食分到了最穷的人手里。
米哈伊尔走到镇中心的指挥所——原镇公所。通讯兵正等着他。
“团长,石鸦镇急电!主席最新指示!”
米哈伊尔接过电文,快速阅读。维克多在电文中高度肯定了松岩镇-黑风峡战役的成果,同意他们目前形成的对纽曼市的战略围困态势。命令他们:一、务必巩固松岩镇,将其建设为东部前进基地和宣传中心;二、抓紧整训俘虏,补充部队;三、严密监视纽曼及格罗夫其他方向的动向;四、将主要缴获物资和部分俘虏押送回石鸦镇;五、准备迎接根据地派出的工作队,全面展开松岩镇及周边乡村的土地改革。
“另外,”通讯兵补充道,“夏尔司令提醒,第六处和格罗夫绝不会善罢甘休,要警惕敌人的反扑和特种作战。玛丽部长也通知,内务部的人员已经在路上,协助肃清镇内潜在敌人和建立新的治安体系。”
米哈伊尔将电文递给彼得,两人相视一笑。这一仗,开局完美,但接下来的工作,同样艰巨,同样重要。
他们走出镇公所,站在台阶上。午后的阳光洒满松岩镇的街巷,洒在飘扬的红旗上,洒在那些开始有了些许生气和希望的镇民脸上。
西北方,歼灭战的战场已经沉寂。东南方,被炸毁的新河桥阻断了纽曼的直接通道。东北方,广袤的葛培省平原上,纽曼市像一座孤岛,渐渐被红色的浪潮包围。
而在这片浪潮的中心,松岩镇就像一颗刚刚钉下的、牢固的楔子。
米哈伊尔知道,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一个信号,一个宣言。它宣告着:红军不仅能在山区扎根,还能在平原城镇立足;不仅能防御,更能进攻;不仅是为生存而战,更是为夺取整个葛培省、改变千万人命运而战。
远处,石鸦镇的方向,天际湛蓝。
而属于红旗的新一天,正伴随着松岩镇的烽火,真正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