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伟大的友谊，我会请安德烈同志，喝下这杯庆功酒的。”
维克多的话语通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李卫东随手关掉了通讯设备，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卡捷琳娜与德米特里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这个年轻人处理危机的方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从获取专家的信任，到解决最正直的机长，再到处理克格勃的眼线，每一步都像是在棋盘上落下早已算好的棋子。
“方舟行动”的最后一块拼图，至此已经补全。
德米特里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老板，天空的道路，已经畅通了。”
李卫东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轻松。他走到墙边挂着的那幅巨大的红色联邦地图前，视线从莫斯科一路向南，最后落在了那片深邃的黑色水域上。
“德米特里，陆路运输，终究有极限。”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德米特里心中一凛。
“是的，铁路线运力饱和，公路状况很差，尤其是重型设备，想从内陆运出来，几乎不可能。”德米特里如实回答。
这些专家和资料只是第一步。
那些真正沉睡在各个工厂和设计局里的钢铁巨兽，比如重型燃气轮机、大型锻压机、特种合金生产线……那些才是李卫东真正渴望的东西。
而要运走那些动辄上百吨的大家伙，只有一条路。
海运。
“我们需要一条属于自己的海上运输线。”李卫东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军港图标上，塞瓦斯托波尔。
黑海的出海口。
德米特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老板，那里……情况很复杂。”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说道：“驻扎在那片区域的黑海舰队某分舰队，已经有三个月没发过全额军饷了，燃料补给也断了。我的人传回消息，说下面的士兵已经开始变卖军舰上的零件换取食物和酒。”
“哗变，就在边缘。”
李卫东听完，非但没有任何担忧，反而提起了兴趣。
“舰队的配置呢？”
“很精良。”德米特里对此了如指掌，“主力是一艘‘克里瓦克’级护卫舰，还有两艘大型登陆舰和几艘万吨级的油水补给船。放在任何一个国家，这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海上力量。”
“但是现在，”德米特里苦笑一声，“它们只能像一堆废铁一样，停泊在港口里生锈，连出海巡逻的柴油都没有。”
一支被饥饿与贫穷困在港口的强大舰队。
李卫东的心下了然。
这哪里是危机。
这分明是天赐的良机！
他立刻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另一部加密卫星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用汉语快速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老八，是我。”
“立刻准备三艘万吨级货轮，第一艘满载柴油，第二艘装满高筋面粉和脱水蔬菜，第三艘……装满我们酒厂最高年份的二锅头。”
电话那头的“老八”显然有些发懵：“东哥，二锅头？那边不是认伏特加吗？”
“告诉包装厂，连夜换包装。瓶子用最好的水晶玻璃，标签设计要有沙皇的雄鹰和镰刀铁锤，名字就叫‘红星’牌顶级伏特加。记住，要让它看起来比克里姆林宫的特供还有档次。”
“让三艘船立刻出发，在黑海的公海区域待命，等我的信号。”
挂断电话，李卫东转向已经听得呆住的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我需要你向这支分舰队的司令，还有他的政委，传递一个消息。”
李卫东的语调轻松起来。
“就说，有一位来自东方的神秘朋友，对红色海军怀有崇高的敬意，愿意为饥寒交迫的英雄水兵们，提供一批‘人道主义援助’。”
……
三天后，黑海。
夜色如墨，海风阴冷刺骨。
一艘小型的“毒蜘蛛”级导弹艇，关闭了所有航行灯和雷达，像个幽灵般在公海的边缘游弋。
艇长伊戈尔上尉，正用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前方。
司令官和政委的密令，在他脑中回响。
与一个“神秘的东方朋友”接头。
这在军规里，等同于叛国。
但码头上士兵们为了一个黑面包打得头破血流的场景，以及政委拍着他肩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他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前方发现目标！三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观察哨的喊声打破了寂静。
伊戈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三艘如山峦般的巨大货轮，正静静地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
它们就像三头沉默的巨兽，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导弹艇缓缓靠近。
其中一艘货轮上，探照灯亮起，一道光柱精准地打在伊戈尔的导弹艇上，却没有丝毫的挑衅意味，只是作为引导。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看起来极为年轻的东方男人，正站在货轮的甲板上，对着他挥了挥手。
伊戈尔命令船只靠了过去。
“欢迎你，来自黑海的勇士。”
李卫东站在舷梯旁，卡捷琳娜在他身边充当翻译。
伊戈尔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水兵登上了货轮，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神情充满了警惕。
“你们是谁？援助物资在哪里？”伊戈尔的声音生硬而冰冷。
李卫东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没有带伊戈尔去会议室谈判，而是直接走向了敞开的二号货仓。
当货仓内明亮的灯光亮起时，伊戈尔和他身后的两名水兵，动作全部凝固了。
那是一座……由面粉堆成的山！
一袋袋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印着汉字的高筋面粉，堆积成了小山，几乎要顶到货仓的顶部。
空气中，弥漫着纯粹的，醉人的麦香味。
伊戈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闻到过这么纯粹的粮食味道了。
李卫东又带着他们走向三号货仓。
打开舱门，一股浓烈的柴油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油罐，整齐排列，里面装满了能让整支分舰队重新驰骋大海的血液。
伊戈尔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最后，李卫东领着他们来到了甲板中央，那里摆放着几个刚刚打开的木箱。
木箱里，是用金色丝绸包裹的水晶瓶，瓶身上是雄鹰与镰刀铁锤交织的华丽纹章。
“朋友远道而来，总要尝尝我们的诚意。”
李卫东亲手拿起一瓶，拧开。
一股远比普通伏特加更加醇厚、爆裂的酒香，瞬间在寒冷的海风中炸开。
伊戈尔身后的一个年轻水兵，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那声音在寂静的甲板上格外清晰。
李卫东给伊戈尔递了过去。
伊戈尔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酒瓶。
他看着瓶身上那个陌生的“红星”标志，又看了看李卫东那张平静带笑的脸。
他不再迟疑，仰起头，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
烈酒入喉，如同一道火焰，从喉咙瞬间烧遍了全身！
那股霸道而纯粹的粮香，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劲道，让他这个喝了几十年伏特加的老酒鬼，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哈——！”
伊戈尔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双眼放光。
这该死的酒！太带劲了！
他将酒瓶递给身后的水兵，两人也是一人一口，脸上露出了相同的，无比满足的表情。
伊戈尔用袖子擦了擦嘴，通红的眼睛紧紧锁定李卫东。
之前所有的警惕和怀疑，都在那一口面粉的香气、柴油的味道和二锅头的烈性中，烟消云散。
他没有谈钱，没有提任何条件。
他只是把一个濒临绝境的军队，最需要的东西，直接摆在了你的面前。
伊戈尔向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东方的朋友！”
“说出你的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