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渐渐平息。
仓库里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捧着食物和水,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满足。
他们看向李卫东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怀疑。
而是彻底的信赖,甚至……是某种程度的崇拜。
李卫东没有在人群中停留,他转身走进了仓库角落一间临时的办公室。
德米特里和卡捷琳娜紧随其后。
铁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压抑过后的狂欢,更让人觉得这片刻的安静无比珍贵。
“老板,军心可用了。”卡捷琳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从最初的人心惶惶,到此刻的众志成城。
这个年轻的东方人,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李卫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解决了吃的,现在该说飞的事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确认一份清单。
“所有环节,你再过一遍。”
德米特里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摊在桌上。
“航线已经规划好了,我们申请的是一条飞往远东哈巴罗夫斯克的国内货运航线,这是常规路线,不会引起怀疑。”
“地勤、塔台、燃油……这些环节我都已经打点妥当。”
德米特里顿了顿,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但是,最关键的一环,出了问题。”
“飞行员。”
卡捷琳娜的心提了起来。
李卫东的表情没有变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批专家乘坐的图-154,机长名叫维克多·彼得罗夫。”
“他是整个航空公司经验最丰富的机长之一,飞行记录完美。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极其正直。”
德米特里加重了“正直”这个词的语气。
“油盐不进。”
“我的人试探过,想用美元、用西方的奢侈品,他全部拒绝了。他说他只执行航空公司的飞行计划,任何私下的‘请求’,他都会上报。”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一个不爱钱的飞行员。
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个异类。
这意味着,李卫东之前无往不利的金钱攻势,在这个最关键的人物身上,彻底失效了。
没有飞行员,那架图-154就是一堆废铁。
七百多名专家,也只能被困死在这座机场里。
“弱点。”
李卫东吐出两个字。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欲望,有弱点。
德米特里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他有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有一个女儿,唯一的女儿,今年八岁。”
“患有严重的法洛四联症,一种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莫斯科最好的儿童医院排队,等着做矫正手术。”
“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医院的情况……药品短缺,专家流失,手术的成功率很低,而且排队的人非常多。他的女儿,情况越来越差,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德米*特*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军人罕有的同情。
一个正直了一辈子的英雄机长,却救不了自己女儿的命。
这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
李卫东沉默了。
他立刻就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对于维克多而言,钱已经没有意义了。
再多的美元,也换不来一台能救命的手术,也换不来一个顶尖的心外科专家。
他需要的,是希望。
是能让他女儿活下去的,实实在在的希望。
李卫东抬起头,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星联邦人没有联系他吗?”
以cIA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到维克多的情况。
用他女儿的命来做筹码,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段。
德米特里摇了摇头。
“联系过。而且不止一次。他们承诺,只要维克多愿意飞去柏林,他们可以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设备,为他的女儿手术。”
“但是,维克多拒绝了。”
这个答案,让卡捷琳娜都感到意外。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这明明是他女儿唯一的希望!”
“因为他不信任他们。”德米特里解释道,“维克多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一旦自己答应,他的女儿就会立刻成为星联邦人控制他的人质。在飞机安全落地之前,他女儿的生命安全根本得不到任何保障。”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在转运过程中,女儿的病情会恶化。他不敢赌。”
卡捷琳娜补充道:“我侧面了解过这个人。他非常爱这个国家,但他对国家的现状又充满了绝望。他认为,红色联邦已经给不了他女儿最好的治疗。这种矛盾,让他非常痛苦。”
李卫东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金钱,打不动他。
空洞的爱国情怀,无法说服他。
星联邦人的威胁和利诱,他不敢信。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父亲,用自己的固执,守着女儿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火光。
要打破这个僵局,就必须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也绝对相信的希望。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德米特里和卡捷琳娜都皱着眉,想不出任何办法。
突然。
李卫东停止了敲击桌面的手指。
他站起身,从自己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帆布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砖头一样的东西。
一部大哥大。
但和市面上常见的型号完全不同。
它没有天线,通体漆黑,机身上没有任何商标,只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红色五角星标志。
这是他穿越回来后,通过那个神秘的“老领导”,拿到的特殊通讯设备。
一部只能单线联系,绝对加密,只有在执行最特殊任务时,才能动用的电话。
李卫东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按下了唯一的通话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
就通了。
“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简短、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
李卫东没有一句废话,用最简练的语言,将维克多机长和他女儿的情况,以及面临的困境,快速汇报了一遍。
“……我需要一个承诺。一个来自国内顶尖心脏外科专家的,让他无法拒绝的承诺。”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十秒钟。
仿佛是在进行快速的评估和决策。
十秒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依旧简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问题。”
“我们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