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月黑风高。
太守府的后厨,五百只陶碗堆在地上,碗底连一滴汤汁都不剩。
五百名陷阵营的新兵,赤着上身,站在校场上。
他们全身的皮肤都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一道道青筋如同虬龙,在肌肉上盘绕、鼓动。
每个人都低着头,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一股股白色的热气从他们头顶蒸腾而上,在清冷的夜色中,汇成一片淡淡的云雾。
那碗加了料的凶兽肉汤,此刻正像一团岩浆,在他们五脏六腑中翻滚燃烧。
恐惧、迟疑、慌乱,这些情绪都被那股狂暴的力量焚烧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破坏欲和杀戮冲动。
他们感觉自己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赵云站在他们面前,一身银甲,手持龙胆亮银枪。
他的话语简短而冰冷。
“目标,黑山军粮草大营。”
“任务,烧光一切。”
“路上,杀光所有会动的东西。”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
五百头压抑着怒火的“猛虎”,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道无声的黑色潮水,从悄然洞开的西门,涌入了城外的黑暗。
……
平舆城北,十里之外。
黑山军的大营,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垃圾场。
连绵的帐篷杂乱无章,篝火烧得到处都是。
刚从戈阳县城抢来的财物、粮食、女人,被随意地堆在地上。
喝醉了的匪兵搂着抢来的女人当众取乐,因为分赃不均而拔刀互砍的场面,随处可见。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焦臭。
中军大帐内,几个黑山军的渠帅正在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大哥,袁家这次可真大方,价钱加倍,还让咱们屠城!”一个独眼渠帅满脸横肉,嘴里塞满了烤羊腿。
“一个十五岁的奶娃子,也敢跟袁家叫板,活腻歪了。”
“明天一早,兄弟们冲进去,把那姓赵的小子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城里的钱和女人,咱们平分!”
坐在主位上的,是黑山军此行的主帅,张燕的副将,人称“过山风”的杨凤。
他灌下一大口酒,咧嘴大笑:“都别急,那小子不是爱民如子吗?咱们就在城下,把他治下的百姓,一个个活剐了,让他好好看看!”
“哈哈哈,将军高明!”
帐内响起一阵猖狂的笑声。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营地最后方,那片看守最松懈的区域,夜色正变得比墨更浓。
赵云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粮草大营的边缘。
他做了一个手势。
身后,五百名陷阵营士兵分散开来,从怀里掏出了浸满火油的布条和火折子。
他们眼中燃烧着非人的狂热,动作却精准得像一部杀戮机器。
“噗嗤。”
一名打瞌睡的哨兵,脖子被一支羽箭贯穿,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倒了下去。
杀戮,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陷阵营的士兵,如同一群暗夜里的狼,扑向了那些还在醉酒喧哗的守卫。
一个匪兵刚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长刀。
迎接他的,是一只砂锅大的拳头。
“砰!”
匪兵的脑袋像是被砸碎的西瓜,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那名陷-阵营士兵甚至没有停顿,直接冲向下一个目标。
他们的身体坚硬如铁石,寻常刀剑砍在身上,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他们的力量狂暴无比,随手一击,就能开碑裂石。
这不是战斗,是单方面的屠杀。
赵云没有参与这场屠杀。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穿过混乱的营地,直奔最大的一座粮仓。
“什么人!”
几名亲卫怒吼着冲上前来。
龙胆亮银枪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枪出如龙。
几颗头颅冲天而起,血柱喷出数尺之高。
赵云一脚踹开粮仓大门,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
“点火!”
他清朗的声音,在混乱的营地中炸响。
这是一个信号。
五百名陷-阵营士兵,同时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堆积如山的粮草车,扔向了装满干草的帐篷,扔向了每一个可以燃烧的地方。
轰!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浸满油脂的粮草,瞬间爆燃。
一道道火龙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血红色。
整个黑山军大营的后方,在短短几十个呼吸之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走水啦!”
“粮仓!粮仓烧起来了!”
“敌袭!有敌袭!”
无数黑山军从睡梦中惊醒,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看到的,是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
整个大营彻底乱了套,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杨凤一脚踹开中军大帐,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粮草!他所有的粮草!
“给我追!给我杀了他们!”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赵云和他的五百人,早已趁着混乱,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个烧的干干静静的后营。
……
平舆,北城楼。
赵轩站在垛口,看着北方那片被染红的天空。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按在了冰冷的城砖上。
典韦在他身边,将两柄大铁戟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巨响。
“主公,子龙将军,得手了。”
“嗯。”赵轩应了一声。
“那帮杂碎,要疯了。”典韦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是嗜血的兴奋。
话音刚落。
地平线上,传来了万马奔腾的轰鸣。
无数的火把,如同地狱里涌出的鬼火,正朝着平舆城疯狂扑来。
被烧了粮草的黑山军,已经彻底疯狂。
他们放弃了任何阵型和战术,只想用最野蛮的方式,踏平这座让他们蒙受奇耻大辱的城池。
城楼上,刚刚被动员起来的民夫和新兵,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匪军,许多人吓得腿都软了,手中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都他妈的给老子站直了!”
典韦一声怒吼,声如奔雷,震得整个城楼都在嗡嗡作响。
他一把抓起旁边一个吓尿了裤子的民夫,将他拎到垛口。
“看看城下!再看看你身后!”
“你现在跑,就是死!你守在这里,还有活路!”
“府君说了!杀一个贼寇,赏银一两!就在那堆着!”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在火光下闪着银光的小山。
恐惧依旧在蔓延,但求生的欲望和金钱的刺激,让一些人重新握紧了武器。
赵轩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锋,直指城下。
“弓箭手!”
他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恐惧。
“准备。”
黑色的浪潮,越来越近。
匪军那一张张扭曲、疯狂的脸,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