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夜色如墨,月隐星稀。
在汝南与南阳交界的一片密林中,两千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潜伏着,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支部队,军容严整,杀气内敛,正是赵轩亲率的平舆精锐。
五百名骑兵,人人披着从袁军那里缴获来的皮甲,战马的马蹄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防止发出声响。
一千五百名陷阵营步卒,更是如同雕塑一般,半跪在地上,一手持盾,一手握刀,除了呼吸声,听不到任何杂音。
赵轩、赵云、高顺三人,正围在一张铺在地上的简易地图前,借着被手遮挡住的微弱火光,做着最后的部署。
“根据斥候的回报,我们的目标,就是这里。”赵轩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叫做“博望”的小县城上。
“博望县,隶属南阳郡,是袁术的地盘。此地不但是南北商旅的必经之路,城中更有一个大粮仓,储存着袁术从南阳各地搜刮来的粮食,足有五万石。”
“五万石!”赵云和高顺都吃了一惊。
这个数字,相当于平舆城之前一个月的口粮了。袁术果然家底丰厚。
“我们的任务,有两个。”赵轩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抢光这个粮仓!一粒米都不给袁术留下!”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把这口锅,稳稳地扣在袁绍,或者说汝南袁家的头上。”
赵轩抬起头,看向两人,眼神锐利。
“所以,今晚的行动,我们不叫‘攻城’,我们叫‘奉命清缴’!”
“奉谁的命?”高顺言简意赅地问。
“奉‘汝南袁氏’的命!”赵轩笑得像只狐狸,“我们是‘奉袁基公子之命,前来清缴与逆贼袁术勾结的博望县’!”
赵云和高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钦佩。
主公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子龙。”赵轩看向赵云。
“在!”
“你率五百骑兵,负责封锁博望县的四个城门,特别是通往南阳郡治所宛城的南门,绝不能放跑一个信使!”
“另外,在城外制造混乱。可以四处放火,但不要烧民居,专挑那些官府的仓库和营房烧。动静越大越好,要让全城人都以为,有数千大军围城。”
“明白!”赵云点头领命。
“高顺。”赵轩又转向高顺。
“在。”
“你率一千陷阵营,随我从西门突入。”赵轩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博望县城墙低矮,守军不过五百,且疏于防备。西门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你的任务,是带领陷阵营,用最快的速度,凿穿一切抵抗,直扑粮仓!不要恋战,不要分兵,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粮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高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重复了一遍陷阵营的口号。
“很好。”赵轩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从怀里掏出一面折叠好的旗帜,展开。
那是一面黑色的帅旗,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袁”字。正是从颜良文丑的中军大帐里缴获来的。
“从我们踏出这片林子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给我记住自己的新身份!”
“我们是袁绍的兵!我们是来替袁基公子办事的!”
“口号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赵云和高顺齐声应道。
“袁氏宗亲,同气连枝!奉本初公之命,讨伐国贼袁术!”
“公路乱政,人神共愤!汝南义师,前来清缴!”
这些口号,都是戏志才精心编撰的,突出一个“师出有名”,把脏水往袁术身上泼,把自己摆在替天行道的正义位置上。
“很好。”赵轩将帅旗交给身边的一个亲卫。
“行动开始后,把这面旗,给我插在博望县的城楼上!”
“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今天晚上,是谁,‘光复’了博望县!”
……
子时。
博望县的西门城楼上,几个守城的士兵正靠在墙角打瞌睡。
在他们看来,这里是袁术大人的地盘,天下太平,谁敢来找死?守夜不过是走个过场。
突然,一阵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一个士兵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好像看到,下方的黑暗中,有无数的黑影,正在悄悄地靠近城墙。
“谁……谁在那里?”他揉了揉眼睛,大声喊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破空声。
“咻咻咻!”
十几支弩箭,精准地从黑暗中射出,瞬间洞穿了城楼上所有守军的咽喉。
他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捂着脖子,倒在了血泊中。
紧接着,数十个黑色的身影,如同猿猴一般,手脚并用,顺着早就准备好的钩索,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城墙。
他们是陷阵营中的精锐,专门负责渗透和破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沉重的城门,就在内部被缓缓打开了。
“杀!”
高顺那冷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一千陷阵营士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涌入了城内。
他们没有喊杀,没有喧哗,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金属声。
这股沉默的杀气,比任何呐喊都更让人恐惧。
与此同时,博望县的东、南、北三个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杀啊!”
“袁术小儿,纳命来!”
“打开城门,饶你们不死!”
赵云率领五百骑兵,分作三队,在城外来回驰骋,一边放火,一边用汝南口音大声呐喊,营造出千军万马围城的假象。
城内的守军和百姓,瞬间从睡梦中被惊醒。
他们听到城外的喊杀声,看到四面八方的火光,顿时乱作一团。
“敌袭!有敌袭!”
“是汝南的军队!他们打过来了!”
守城的校尉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冲上了街,想要组织人手抵抗。
可他还没跑到军营,就迎面撞上了一堵黑色的墙。
那是高顺的陷阵营。
“噗噗噗!”
没有对话,没有劝降。
陷阵营的士兵,举着盾牌,排成三排,手中的长刀和长枪,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
那些仓促间组织起来的博V望守军,在陷阵营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一个照面,就被凿穿了阵型。
赵轩跟在高顺身后,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用雷霆万钧之势,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敌人的抵抗意志。
“分出一队人,去把这个挂起来!”赵轩对着身边的亲卫下令。
那名亲卫立刻带着十几个人,脱离了大部队,直奔西门的城楼。
很快,一面绣着金色“袁”字的大旗,就在火光的映照下,缓缓升起,在博望县的夜空中,猎猎作响。
城中那些还在犹豫,不知道是该抵抗还是该投降的官吏和豪强,看到这面旗帜,顿时熄了所有的心思。
是袁家的旗!
还是汝南袁家的旗!
袁绍和袁术,这两位袁家的巨头,终于撕破脸皮,公开开战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别掺和为好。
“都看清楚了!我们是奉本初公之命,前来清缴国贼袁术的!尔等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陷阵营的士兵,一边推进,一边用排练好的话术大声呼喊。
这一下,城里的抵抗,彻底消失了。
高顺的陷,阵营,再无阻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开了牛油,直直地插向了城东的粮仓。
粮仓的守卫,是博望县最精锐的力量,足有两百人。
但在陷阵营面前,依旧不够看。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战斗后,粮仓的大门被轰然撞开。
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麻袋,闻着那浓郁的谷物香气,即便是陷阵营这些纪律严明的士兵,眼中也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动手!”
赵轩一声令下。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
他们没有去抢,而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空麻袋,开始疯狂地装粮。
同时,数十辆从城中征用来的大车,也被赶了过来。
装袋,搬运,装车……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效率极高。
赵轩站在粮仓外,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
“演戏,就要演全套。”他低声自语。
他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书吏说道:“去,找几具穿着我们‘袁军’盔甲的尸体,扔在粮仓门口。再找一支断掉的,带着汝南袁氏徽记的长枪,也扔在旁边。”
“要让明天来查案的袁术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袁家内战’!”
那书吏心领神会,立刻去办了。
赵轩抬起头,看向南方的夜空。
他知道,此时此刻,袁基那家伙,恐怕正在南阳的袁术府上,口沫横飞地劝说着袁术出兵。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已经提前帮他,把这把火给点起来了。
而且,烧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旺。
“公路兄啊公路兄,”赵轩笑了,“这份大礼,希望你喜欢。”
天亮之前,这五万石粮食,就将从博望县彻底消失。
而一个巨大的,足以引爆整个豫州火药桶的黑锅,也即将稳稳地,扣在袁绍和袁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