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鹰划破夜空,如一道流光归来。
它带回了赵王刘钰的回信,还有城内最新的动向。
赵轩展开那块写着“静待佳音,共襄盛举”的绢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通过与金鹰的心神联系,城内太守府的对话,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重现。
“殿下英明,那赵轩若能成事,我等便开城相迎。若他不幸败了,我等正好趁黄巾大乱,从北门杀出,万无一失!”
校尉武齐的声音里,满是为自家主公考虑的周全。
“不错,就这么办。两手准备,方为上策。”
赵王刘钰那略带疲惫却又透着一丝狡黠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赵云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兄长,城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赵轩将绢布收起,“咱们这位王爷,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什么?”赵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脚踩两条船?咱们在外面给他拼命,他还想着自己跑路?”
“这不叫脚踩两条船,这叫皇家体面。”赵轩的语气很平淡,“你指望一个养在深宫里的王爷,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押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商贾之子’身上?”
“他能做到坚守城池,配合我们,已经算是很有魄力了。”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赵云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帮当官的,心眼子就是多。”他最后只能闷闷地吐出这么一句。
赵轩笑了笑,没再解释。
对刘钰这种人来说,永远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对此并无恶感,甚至觉得这很正常。
一个知道给自己留后路的盟友,总比一个头脑发热的莽夫要好打交道。
更何况,金鹰的监视范围足有八公里,永年城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这位赵王殿下的小算盘,反倒成了他计划里,最稳定的一环。
……
永年城,太守府。
送走了那只神异的金鹰,赵王刘钰仍处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中。
他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鹰,真是神鹰啊……”
“此乃天降祥瑞,预示着本王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名侍立在旁,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躬着身子上前,用一种尖细的调子附和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此等神物,合盖是为殿下这等真龙天子而来。”
刘钰停下脚步,看向老太监。“你说,这等神鹰,本王是否可以拥有?”
他的话语里,透出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老太监眼珠一转,谄媚地笑道:“殿下,这有何难?”
“那赵轩,不过一介商贾之子,侥幸有些武勇。他所求的,无非是建功立业,博个封妻荫子。”
“等他破了贼军,殿下您召见他时,只需许诺将来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保他一个将军的前程。”
“到那时,您再开口向他‘讨要’这只神鹰,就说是喜爱此等祥瑞,欲带回洛阳献于陛下。”
老太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一个臣子,难道还敢拒绝殿下的‘恩典’不成?能把心爱之物献给殿下,那是他天大的福分!”
刘钰听得是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一拍大腿。“就这么办!等庆功宴上,本王亲自跟他要!”
“一只扁毛畜生罢了,能换一个将军的前程,他赵轩,赚大了!”
……
城外,黄巾大营。
连续两日两夜的疯狂攻城,让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股死亡和疲惫交织的恶臭。
士卒们东倒西歪,许多人靠着兵器才能勉强站立,眼神麻木。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
黄巾大将张白骑一脸倦容,对着主位上的张牛角拱手道:“渠帅,不能再打了。”
“兄弟们已经到了极限,再攻下去,不等城破,我们自己就要先垮了。”
“放屁!”张牛角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酒杯乱晃。“城里的守军也一样是强弩之末!再加一把劲,明日一早,定能攻破永年,活捉那赵王老儿!”
“渠帅!”张白骑加重了语气,“我军伤亡已近四千!这都是跟着我们起事的好兄弟!不是用来填壕沟的消耗品!”
“永年城就在嘴边,飞不了!让兄弟们歇上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必能一鼓作气拿下!”
张牛角胸膛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帐内回响。
他何尝不知兵卒疲惫。
只是这小小的永年城,竟让他折损了这么多兵马,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埋锅造饭!”
“今晚,让儿郎们好好睡一觉!”
命令传下,整个黄巾大营都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许多士卒甚至等不到饭食做好,就地躺倒,鼾声如雷。
整个庞大的军营,从一台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变成了一头沉睡的巨兽,处处都是防御的漏洞。
……
亥时二更,夜色如墨。
赵家军的营地里,所有火光都已熄灭。
两千名骑士无声地集结,人人嘴里咬着一截木棍,马蹄用厚布包裹,寂静得如同一片鬼影。
“出发。”
赵轩一声令下,两千铁骑如幽灵般滑入黑暗,朝着十多里外的黄巾大营摸去。
数只金鹰从他手臂上腾空而起,融入夜色,成为高空中的眼睛,将下方营寨的布防和巡逻路线,实时反馈到他的脑中。
队伍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只有马蹄踩碎石子发出的轻微声响。
赵轩策马靠近与他并行的赵云,声音压得极低。
“子龙,待会儿冲入大营,那个张白骑归你。”
“好!”赵云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至于张牛角……”赵轩顿了一下,“你帮我把他拿下,尽量抓活的。”
“最后一刀,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