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先生力竭昏厥,秘境中一片狼藉。弱水湖面重归死寂,幽蓝锁链虚影缓缓沉入水底,只留下满地冰霜与尸骸,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血腥气混杂着湖水的异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姑娘,现在怎么办?”猴子捂着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箭伤,喘着粗气问道。黑炭、铁牙等人也围拢过来,人人带伤,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的不安。蓝衣弩手们正在蓝玉的指挥下沉默地打扫战场,收敛同伴尸首,看向我们的眼神依旧戒备。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满腹疑云。云先生昏迷前的话如同鬼魅低语,在脑中回荡——“有内鬼”、“高人指点”、“解决湖底之物”……孙立来得太巧,太准!这秘境入口如此隐秘,若非有人指引或内部接应,绝无可能轻易突破!
内鬼会是谁?是云先生手下出了叛徒?还是……我们的人中,有孙立的眼线?想到此,我脊背窜起一股寒意。若真如此,从黑云涧到此处,我们的一举一动,岂非尽在他人掌握?
“先救治伤员,清点人数,加强戒备!”我沉声下令,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注意……可有陌生或行迹可疑之人混入!”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猴子等人神色一凛,立刻明白过来,眼中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
我们的人手折损严重,算上轻重伤,能战者不足三十。蓝衣弩手也损失了近十人,但依旧保持着森严的阵型和控制着秘境关键出口。
我走到昏迷的云先生身旁,他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显然催动秘境禁制对他反噬极重。蓝玉正指挥两名弩手将他抬往水云轩。我拦住他,冷声问:“蓝首领,孙立如何找到此地的?云先生所言内鬼,是何人?”
蓝玉面色冷硬,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此地隐秘,外人绝难寻获。若非姑娘等人来时留下痕迹,便是……另有蹊跷。至于内鬼,云尊未醒,某不敢妄言。”他滴水不漏,将嫌疑轻飘飘地推了回来,甚至暗指我们可能泄露行踪。
我心中冷笑,却不再追问。此刻翻脸无益。当务之急,是弄清真相,并找到出路。云先生昏迷,这秘境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那弱水下的凶神残魂、可能存在的内鬼、以及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孙立,都像悬顶之剑。
“姑娘,”负责清点战场的黑炭快步走来,脸色难看,“我们在甬道口一具梁山头目尸身上……搜出了这个。”他递过来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木牌,木质普通,上面却刻着一个模糊的飞鸟图案,鸟喙处点着一滴朱砂。
我接过木牌,触手冰凉。这图案……我从未见过,但绝非梁山信物。是那“高人”的标记?还是内鬼的接头凭证?
“还有,”黑炭压低声音,“石彪大哥他们……伤势不轻,尤其是彪哥,失血过多,一直昏沉,但……方才混乱中,我好像瞥见有人接近过他们休息的角落,身形……有点眼熟,没看清是谁,一晃就没了。”
有人接近伤员?想做什么?补刀?还是……探查?我心猛地一沉。内鬼的阴影,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必须尽快弄清云先生的底细和这秘境的秘密!我看向水云轩方向,云先生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那么,能提供线索的,或许只有这秘境本身,以及……那卷羊皮“归墟图”!
我展开一直紧握的羊皮图卷,就着穹顶微光再次细看。图上标注的“归墟之门”即是我们进入之处,而“弱水”湖心,除了朱砂标记,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解,之前未曾留意:“弱水三千,锁魂镇元。墟门之钥,可窥本源。”
墟门之钥?是指那玉牌?可窥本源?本源是什么?是这秘境的根源?还是那凶神残魂的真相?
“猴子,铁牙,随我去湖边阵眼处再看看。”我收起图卷,决定冒险一探。或许云先生启动禁制时,留下了什么痕迹或线索。
我们再次来到那“镇元”石台旁。石台上符文光芒已黯,但靠近时,仍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我仔细检查石台表面和周围地面,忽然,在石台基座与玉石地面接缝的阴影处,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痕迹——一小撮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泥土,散发着极淡的、与湖底凶神气息同源、却更为精纯的阴寒之气!
这不是血,也不是寻常泥土!我小心用刀尖挑起一点,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与一种诡异的……活性?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蠕动!
“这是何物?”猴子骇然。
我摇头,心中却掀起惊涛。这玩意出现在阵眼核心,绝非偶然!是云先生布阵所用?还是……那凶神残魂渗透出来的东西?云先生所谓的“加固封印”,真的只是加固吗?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底极深处的锁链拖曳声,再次隐约传入耳中!湖面微波荡漾,那阴寒的气息又有复苏的迹象!
“不好!那东西又不稳了!”铁牙惊道。
云先生昏迷,禁制无人主持,封印正在加速松动!
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是相信云先生,等他醒来合作?还是趁现在,凭借“归墟图”和玉牌,自行探索秘境,寻找生路?亦或……那内鬼和“高人”,正希望我们困死在此地?
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弟兄,望向幽深不知几许的秘境深处,再想到黑云涧生死未卜的栾廷玉和留守兄弟……一股巨大的压力几乎让我窒息。
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