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 · 太子东宫
自那夜月下近乎誓言般的对话后,万俟澈与蓝灼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而坚韧的纱。目光偶然相接,会迅速避开,指尖无意触碰,会带来一阵心悸的微麻。他们依旧同进同出,商讨对策,言辞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斟酌与停顿。
一次,蓝灼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含苞的月光莲出神,万俟澈悄然走到她身后,将一件薄披风轻轻覆在她肩上,低声道:“夜凉。”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在她肩头一触即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蓝灼没有回头,只是拢了拢披风,感受着那残留的、属于他的体温和淡淡的药草气息,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静立了许久,直到露水打湿了台阶。
又一次,用膳时,万俟澈习惯性地将一盘她多夹了几筷子的鲈鱼推到她面前,蓝灼抬头,正对上他未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她心跳漏了一拍,迅速低下头,耳根微热,默默地将鲈鱼吃完。
汹涌的爱意如同地下奔涌的暗河,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波涛暗生。他们都清楚,此刻绝非沉溺儿女私情之时——蓝灼的火凤之力尚未完全稳固,南国灵力充盈,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吸引着四方妖灵窥伺,她不敢有丝毫懈怠;万俟澈身处西陵权力漩涡中心,上官宁虎视眈眈,朝局诡谲,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理智如同坚固的堤坝,牢牢禁锢着情感的洪流,唯有那些不经意的关怀与瞬间的眼神交汇,泄露着心底最真实的悸动。
西陵 · 贵妃寝宫
上官宁屏退左右,只留一名心腹暗卫在侧。她美丽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蓝灼……这个南国来的丫头,彻底打乱了本宫的计划!”她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万俟澈那个贱种,本宫原打算留他一条性命,只待万俟羽那个老东西归西,便将大祈养着的那个听话的‘替代品’接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这该死的蓝灼横插一脚,竟以联姻为由头护住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狠厉决绝的光:“本宫绝不能让这场联姻成功!西陵的太子妃,未来的王后,必须是本宫的侄女,大祈的慕清!立刻传信给大祈上官家,将西陵眼下情形,原原本本告知父亲!”
“是,主人。”暗卫低声领命。
上官宁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赤霄山方向那终年不散的绯色雾气,语气变得诡异而疯狂:“对了……地脉深处那些‘东西’,安排得如何了?”
暗卫回道:“已按照您的吩咐,让地脉之力缓缓侵蚀封印,成功引出了几丝‘玄鸟怨灵’的气息,正悄然扩散。”
上官宁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喃喃自语:“好……很好……万俟羽,你对本宫的伤害,对本宫的辜负……本宫要你,用这整个西陵国运来偿还!哈哈……哈哈哈……”凄厉而怨毒的笑声在空荡的殿宇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大祈 · 落霞郡
慕珩与蓝鸢在此地已停留数日。慕珩伤势稍有好转,能下地行走后,便立刻修书一封,将落霞郡疫情根源、矿洞遭遇以及自己的伤情,详细呈报了远在京城的太子慕川。
这日,慕珩收到了慕川的回信。他展信细读,眉头逐渐舒展,对身旁正在整理药箱的蓝鸢道:“太子殿下信中说,京中疫症因南国灵草已基本控制住,人心渐安。”然而,信纸翻过,他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殿下已暗中查实,此次在朝中搅弄风云,意图借疫情生事,并可能扣压落霞郡奏折之人,正是……上官一党。”
蓝鸢放下手中的药材,眸光清冷:“如此看来,那些矿工口中,在疫情爆发前来过矿上的‘另一批贵人’,恐怕就是上官家派来布置‘魇魅涎’并引导舆论的人了。”
慕珩颔首,眼中寒意凛冽:“是她(上官皇后)的手笔无疑。她向来视太子殿下为眼中钉,一心想要扶持慕凌上位……只是,”他顿了顿,抚上胸前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疑惑更深,“那矿脉深处的黑色利爪,究竟是何物?竟如此凶戾霸道,连神龙之力都难以完全抗衡……而且,我总觉得,它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蓝鸢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体内尚有些紊乱的气息,忧心道:“嗯,不明之事太多了。前几日灵双传信与我,说万俟澈被上官宁囚禁拷打,她竟胆大包天,以自己的清誉为赌注,假借联姻之名才将人救下……唉,也不知父王母后是否已知晓此事,定要为她忧心了。”
南国 · 皇宫
南王蓝岐拿着那封由凤凰木符带来的密信,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忍不住叹气:“灵双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竟擅自做主,要与西陵联姻?那西陵与我南国,因云昭之事,以及《焚天契》的丢失,素有隔阂,关系微妙,她此去已是冒险,如今还要……”
王后纪清一温柔地递上一杯安神茶,轻声安抚道:“王上,且宽心。灼儿虽行事跳脱,不循常理,但她心思玲珑,胆大心细,所作所为必有其深意。我们要相信她的判断和能力。或许……这也是打破与西陵僵局的一个契机。”
大祈 · 上官府邸
夜色深沉,二皇子慕凌身着便服,悄然潜入上官府邸密室内。上官钦早已等候在此。
慕凌脱下遮掩身份的黑色斗篷,面色阴沉:“外公,姨母刚从西陵传来密信,她在西陵的计划被南国那个蓝灼破坏了,联姻之事恐生变故,让我们这边暂且放缓动作,静观其变。”
上官钦老谋深算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沉声道:“殿下,落霞郡之事,亦被珩亲王慕珩阻碍。不过,老臣已查到,慕珩之所以在矿洞中身受重伤,皆因他身负传说中的神龙之力!”
他压低声音,透露出更惊人的信息:“而我们西陵‘盟友’提供的线索,那玄鸟之地特有的魂器残片,尤其是仿造‘噬魂铁道’炼制的碎片,其性与水灵珠相冲,若相遇会化作专克龙神之力的‘赤蛇’!那矿脉深处被上官宁引出的玄鸟怨灵,感知到慕珩身上的神龙气息,自然是如同宿敌相见,不死不休!这才重创了他。”
慕凌闻言,眼中嫉恨与杀意交织,咬牙切齿:“慕珩!几次三番布局,都让他侥幸逃脱……如今竟还得此神力!还有那南国,真当自己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了吗?何处都要插上一脚!这京中疫症也被他们的灵草控制……哼,若非他们南国有着上古遗留的结界庇护,那块灵力充沛的肥肉,早就被四方瓜分殆尽了!”
上官钦眼中精光一闪,劝慰道:“殿下息怒。来日方长,老臣必定竭尽全力,助殿下成就大业。眼下既然西陵线暂缓,我们便再寻他法,总有机会……”
慕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上官钦郑重一礼:“凌儿,多谢外公鼎力相助。他日若登大宝,绝不负外公今日付出!”
密室内烛火摇曳,将两人密谋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如同鬼魅。这一夜的暗流,随着风,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大祈的权贵阶层,预示着更多未知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