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良辰,大祈都城万人空巷。珩亲王慕珩大婚,迎娶南国诏灵公主,乃近年来罕见的盛事。晨曦微露,归南府内已是灯火通明,侍女们穿梭不息,为这场注定不平凡的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蓝鸢端坐于妆台前,任由红袖与添香为她梳妆。大红的嫁衣以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并蒂莲开纹样,层叠铺陈,华贵庄重。眉心的冰莲印记被巧妙的妆容稍作修饰,更衬得她面容清丽绝伦,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今日却难得地漾起了几丝复杂的涟漪。
铜镜中映出她盛装的身影,陌生又熟悉。指尖轻轻拂过嫁衣上冰冷的刺绣,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是期待吗?或许有。毕竟这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即将与一个名为“夫君”的男子缔结连理。是担忧吗?亦然。未来的路布满迷雾,那位素未谋面(在她认知中)的珩亲王,究竟是何等样人?是如传言般威严冷峻,还是……她脑海中莫名闪过那个戴着面具、眼神复杂的迎亲使者。
无论是何种性情,她都已做好了准备,为了南国,她必须面对,也必须完成肩上的使命。这份觉悟,让她在忐忑中透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与坚韧。
添香仔细地为她戴上最后一支衔珠凤钗,低声道:“殿下,一切皆已备妥。红袖会随您入王府,奴婢与蓝灼殿下会在外照应。” 蓝鸢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纷乱的心绪压下。
与此同时,珩亲王府亦是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慕珩一身玄端礼服,金冠束发,更显身姿挺拔,龙章凤姿。他面上虽维持着亲王应有的威仪与沉稳,但那双深邃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以最郑重的方式,再次迎娶他的新娘。
吉时已到,鼓乐喧天。慕珩翻身上马,率领着浩荡的迎亲仪仗,风风光光地前往归南府。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欢呼声不绝于耳。
抵达归南府,依制行过一系列繁复却庄重的礼节后,慕珩终于见到了盛装以待的蓝鸢。她由蓝灼和红袖一左一右搀扶着,盖头遮面,只能看到窈窕的身姿和微微低垂的脖颈。慕珩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稳步上前,依照礼制,向代表南国送亲的蓝灼行了礼,然后,向蓝鸢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常年习武薄茧的手,稳稳地停在蓝鸢面前。蓝鸢略一迟疑,将戴着精致护甲的手轻轻搭了上去。他的手很大,温热而有力,握住她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感包裹而来,仿佛这只手曾无数次这样牵过她,熟悉得令人心颤。同时,一股清冽而独特的龙涎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这气息……让她心头那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强烈涌动。他全程未曾与她言语,但那小心翼翼的力道,那透过掌心传递过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都让蓝鸢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更大的波澜。
他亲手扶着她,一步步走向装饰着鸾鸟图腾的华丽婚车。蓝灼在一旁紧紧跟随,熔金色的眼眸始终带着审视与警惕,尤其在慕珩靠近时,那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
迎亲队伍在万众瞩目中返回珩亲王府。府邸内外早已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大祈的几位皇子、公主几乎悉数到场,太子慕川温文尔雅,含笑应对;二皇子慕凌眼神闪烁,与身旁的吏部尚书上官钦低声交谈着什么;五皇子慕瑾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府内的布置。皇帝慕泓与几位高位妃嫔虽未亲临,但皆派人送来了价值连城的贺礼,彰显天家恩宠。朝中重臣如镇北侯周达也因婚礼特请回国,亦在席间。
此外,西陵太子万俟澈与公主万俟婉婉,东川北国主君纪寒川与文渊侯纪寒云,这些重量级宾客的出现,更让这场婚礼成为了各方势力瞩目的焦点。纪寒川面色平静,举杯浅酌,目光却不时落在那扇通往内堂的门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与祝福。纪寒云安静地坐在兄长身侧,偶尔咳嗽几声,脸色比平日更苍白些。
万俟澈依旧是那副慵懒中带着锐利的模样,与婉婉坐在席间,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那双异色双瞳,如同最精准的鹰隼,死死锁定了人群中正与二皇子慕凌密语的上官钦。婉婉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去,低声道:“阿兄,他们……”
“静观其变。”万俟澈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这场盛大的婚礼,表面上是一片歌舞升平、喜庆祥和。华丽的乐章,绚烂的灯火,宾客的欢笑,交织成一幅盛世婚典的画卷。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南国、西陵、东川、大祈内部几股不同的势力心思各异,暗流汹涌。危机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伺机而动。
婚礼的正仪在王府正殿举行。在赞礼官的唱和下,慕珩与蓝鸢行沃盥、对席、同牢、合卺之礼。每一个步骤都庄重而严谨。蓝鸢能感觉到,身旁的男子始终小心翼翼,在行合卺礼时,他递过匏瓜酒杯的手稳定而温柔,透过薄薄的盖头边缘,她能隐约看到他专注凝视的轮廓。
“礼成——!”随着赞礼官高昂的唱诵,殿内欢声雷动。慕珩轻轻握了握蓝鸢的手,低沉的嗓音透过喧嚣,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郑重:“从此,你便是本王的王妃。”
这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蓝鸢早已不再平静的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她被他牵引着,在众人的祝福(或审视)中,走向那未知的、属于珩亲王王妃的全新人生。而殿外,夜色渐浓,那隐藏的杀机与算计,也随着这场盛大婚礼的推进,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