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驿站内,灯火摇曳。
万俟澈斜靠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先前那副“调色盘”模样已经好了太多。他悄悄捏碎一枚传讯符,流光一闪而逝,这是西陵皇室特有的通讯方式,通知婉婉来接应。
蓝灼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有些笨拙地摆弄着茶具,想倒杯水给他,却差点把水洒自己一身。她心里其实挺不情愿的。西陵和南国关系紧张,眼前这个太子又是有“前科”的骗子,谁知道这次受伤是不是又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想博取同情套她的话?可……身为南国儿女,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哪怕是讨厌的人)毒发身亡,她也实在做不到。
“喂,”她最终还是把水杯递了过去,语气硬邦邦的,“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去追炼魂司的人?你这次不会又想套我话吧,演这么一出,让我救你……”她狐疑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万俟澈接过水杯,虚弱地抿了一口,抬起那双异色瞳眸,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和无辜:“我知道,我上次骗你是我不对。”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些,“但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只是…西陵龙脉被污,国运受损,我是真的想请圣女帮忙净化。可能…我用错了方法。”他看向她,带着一丝坦然,“还有,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在追杀过程中,被人反杀……”
“噗嗤——”蓝灼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赶紧捂住嘴,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在追杀别人过程中,被人反杀?万俟澈,这话你说出去都不怕别人笑话你?堂堂西陵太子,”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调侃,“我听说,你战力不是很强吗?外面那些传你英勇威武的言论,不会是你自己花钱找人散播的吧?”
“公主伶牙俐齿,我真是说不过你。”万俟澈无奈地叹了口气,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凉气,“但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中毒了……”上官宁的那杯茶,毒性很烈。
提到阿姐,蓝灼的神色黯淡了一瞬:“我阿姐,现在你也知道了,她已经没有灵力了,想帮你,也帮不了……”
万俟澈的目光落在她额间若隐若现的凤纹上,试探着说:“公主的火凤之力,似乎也有净化之能……”
他话还没说完,蓝灼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了:“好啊!你现在打起本公主的主意了是吧,万俟澈?我就知道!本公主可没什么博爱之心,本公主,有仇必报!想让我帮你?不!可!能!”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万俟澈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心里倒觉得有几分有趣。这只火爆小鸟,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算了,来日方长。他闭上眼,准备休息。但想了想,还是睁开眼,郑重地道:“公主,谢谢你救了在下。”
蓝灼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不怎么好:“行了行了,救了你算我倒霉,真是怕你赖上我……少说话,伤还没好呢!”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驿站外传来轻微的动静。房门被推开,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万俟婉婉。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面容清丽可人。她一进门,目光就急切地锁定了床榻上的万俟澈。
“阿兄!阿兄你没事吧?”她快步走到床边,随即才注意到房间里的蓝灼,她容颜美艳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位是……小鸟?”
“唔!”万俟澈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也顾不上伤口疼了,赶紧伸手捂住婉婉的嘴,尴尬地对着蓝灼笑了笑,“阿兄没事,没事!她是南国的南宁公主蓝灼殿下,是公主救了我……”他拼命给婉婉使眼色。
“小鸟?”蓝灼疑惑地挑眉,看向万俟澈。
万俟澈连忙摆手,干笑道:“没、没什么!公主听错了!”
万俟婉婉挣脱开他的手,机灵地不再提那个称呼,转而认真探了探万俟澈的脉象,发现毒素已清,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她转身,对着蓝灼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多谢公主姐姐的救命之恩。”
她心里却活络开来:原来这就是阿兄提过的“小鸟”姑娘!看来阿兄真的有情况,他可从没对别的女子露出过这种……嗯,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婉婉眼珠一转,故意问道:“阿兄,那我接你走吗?还是……你要在姐姐这里继续养伤?”她特意在“继续”二字上加了重音。
万俟澈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忙道:“走走走!我们赶紧走!”
蓝灼一听,不乐意了,双手叉腰:“哼!万俟澈,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可是救了你,怎么你这是嫌弃我照顾得不好?”
万俟澈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知怎的,玩心突起,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那……我留下?”
“算了!”蓝灼立刻拒绝,摆摆手,“你赶紧走吧!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交集……”
万俟婉婉看着两人这别扭的互动,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显,乖巧地扶起万俟澈:“那阿兄,我们走吧。再次感谢公主姐姐。”
回皇宫的马车上,万俟澈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万俟婉婉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阿兄,她就是‘小鸟’吧?”
万俟澈眼皮都没抬,无奈道:“你别瞎说。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可是要被抽筋剥皮的。”
“呦——”婉婉拖长了声音,调侃道,“你要是不愿意,谁敢抽你筋,剥你的皮?我看阿兄你倒是甘之如饴。这份救命恩情,阿兄莫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万俟澈终于睁开眼,没好气地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叫你平时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婉婉揉了揉额头,笑嘻嘻地不以为意。她安静了一会儿,想起正事,神色认真了些:“不过,阿兄,这位小鸟姐姐确实好厉害。你中的毒很是阴邪复杂,她居然能一下子全部清除干净。而且……”她若有所思,“她的灵力似乎与我们西陵的龙脉之力有种微妙的相合之感,而且蕴含着很强的净化特质。”
万俟澈闻言,异色双瞳微微闪动,望向窗外西陵猩红的夜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只火爆又善良的“小鸟”,的确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或许,她真的是解开西陵困局的一线生机?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