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云的呼救声还回荡在林间,救援的脚步正从远方赶来。然而,对于倒在蓝鸢怀中的慕珩来说,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玄色骑装被鲜血浸透,变得沉黯粘稠。蓝鸢的手徒劳地按在他胸前最深的伤口上,月华露的光芒涌入,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无法唤醒他体内流逝的生机。蓝鸢的手颤抖了起来,她轻声叫到:“子珹,你醒醒……呜呜呜……慕珩,慕珩,你醒醒……”
慕珩在迷糊中听到蓝鸢的声音,眼睫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蓝鸢泪痕斑驳的脸上。
“对…不起……潇淇……”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最后的力气,“不能……陪你了……我……失言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紧紧攥住她的衣袖:“结界……西陵……图腾……我看到了……”
话音未落,那紧攥的手骤然脱力,垂落下去。他彻底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心跳微不可闻。
“子珹——!”蓝鸢的悲鸣撕心裂肺。
“慕珩!”纪寒川单膝跪地,探其脉息,脸色骤变,对着弟弟吼道:“寒云!再快!他快不行了!”
“是,王兄”纪寒云身影如风,急速掠向林外求援。
蓝鸢却缓缓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慌乱、悲伤、无助,在那一刻尽数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决绝。她轻轻将慕珩放平,站起身。
“没用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定,“普通医师,救不了他。他已经被妖灵侵蚀的太厉害了,丹药灵力,也回天乏术。”说着蓝鸢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便抬起了手……
纪寒川心头猛地一沉,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潇淇!你想做什么?御医和大祈皇室的高手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下!你马上就可以回南国了,你……不可以,听见了吗?不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蓝鸢双手结印,周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蓝光,那光芒圣洁而哀伤。她眉间的冰莲印记前所未有的清晰、灼亮,仿佛要燃烧殆尽。嘴里念到:“以吾之灵,换汝之命……结界起……”一道半透明的、萦绕着古老符文的蓝色水幕屏障,瞬间在她与慕珩周围升起,将急切上前的纪寒川牢牢隔绝在外!
“潇淇!住手!”纪寒川目眦欲裂,永冻之瞳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收缩,他疯狂地撞击着屏障,冰屑四溅,那屏障却纹丝不动,“你出来!让他们救!他是大祈的亲王,他们会想办法救,你不能,你不能——!”
屏障内,蓝鸢深深看了一眼外面状若疯狂的纪寒川,眼中带着歉意,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坚定。
“我不救他,他现在就会死。”她的声音透过屏障,清晰地传来,平静得可怕,“他们,救不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她低下头,无比珍重、无比眷恋地凝视着慕珩苍白的面庞,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她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最后所有的圣女灵力,化作一柄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光刃。没有丝毫犹豫,她将光刃,决绝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潇淇!不要!!”纪寒川的嘶吼声带着绝望的哭腔,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你救了他,你怎么办?!你也会死的!潇淇——!求你了……不要……”
那是剜心之痛,是撕裂灵魂的酷刑。
蓝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透明,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但她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一声哀嚎。她的指尖在心口处艰难地深入、搅动,仿佛在寻找着与生命本源相连的至宝。
终于,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浩瀚灵力的蓝色光球,被她硬生生从心口剥离而出——那是水灵珠,南国圣物的本体,与她性命交修的根本!
光芒离开身体的瞬间,她猛地晃了一下,几乎栽倒,全靠意志支撑。她看着掌心那团温柔跃动的蓝光,又看向地上气息已近乎断绝的慕珩。
她俯下身,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将那枚以她心头血滋养、承载着她全部生命与爱恋的水灵珠,含入口中,然后,俯身,以唇相渡,将那救命的源泉,缓缓度入慕珩冰冷的口中。
双唇相接的刹那,她滚烫的泪,终于滴落在他逐渐恢复温度的脸颊上。
“慕珩……”她用尽最后一丝气音,在他唇边呢喃,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你我夫妻一场……没想到,这竟是我……第一次吻你……也是……最后一次……”
仿佛言灵生效。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眉间那枚象征着圣女身份、光华流转的冰莲印记,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寸寸碎裂,彻底消失无踪。她周身那清冷灵动的气息,也随之湮灭,仿佛从未存在。
“哗啦——” 水幕屏障应声破碎。
纪寒川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了进去,一把将软倒下来的蓝鸢抱在怀里。
怀中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她闭着眼,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却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仿佛只是一具精致易碎的琉璃人偶。
“潇淇……潇淇!”纪寒川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一丝气息时,巨大的悲痛与一丝荒谬的希望同时击中了他。他还活着,她却……
而在他怀中,慕珩胸口那恐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再次勃发,甚至比以往更加磅礴。水灵珠的力量,正在他体内澎湃生长。
远处,纷沓的脚步声、焦急的呼唤声越来越近……
纪寒川紧紧抱着生机断绝的蓝鸢,看着身旁重获新生的慕珩,在这片被血色与残阳浸染的林地中,发出了如同失去伴侣的孤狼般,痛苦而绝望的哀鸣……“为什么,为什么?蓝潇淇……你为什么这么傻……”